断肠

        温州广州打了个来回,时光便悠悠地滑到了月中,五月已失了大半,不得不令人感叹光阴之迅速。在这大半个月里,在所谓的忙碌中,竟没写半个字,没看半页书,实在是虚度的厉害。那是生活的另一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我虽不喜,却也乐在其中。毕竟清淡的日子过久了,也喜欢热闹一回。山珍海味吃久了便觉得腻,想来我这人是享不了福的。粗茶淡饭,青灯黄卷,倒是可以对付。

        这几天摒绝了所有外界的喧扰与繁华,回归书本和山林,觉着舒泰了许多。美酒佳肴,听听也就罢了,当真不适合我。且不说生活节奏被打乱,光是那赘肉便肆无忌惮地长,怎么可以?怎么忍受?压了半个月,摆脱了走马观花的日子,跑了几日山路,真有几分身轻似燕之感。

        当然,体重还在超标中,做不到身轻似燕,还得好些日子才能落了膘,说来有几分怆然啊!且不提吃出来的烦恼了,说说那东奔西走的日子。话说广州回来之后,我们也跑了几处山水,看了一些风景。奈天长日久,当时登山则情满于山的情致都淡了。比如说雁荡山,一直心心念念,去了之后也就释然了。千山叠翠,高峰耸立,悬崖飞瀑,的的确确是不可多得的瑰丽风景。单说那小龙湫上的断肠崖,刻着小说《神雕侠侣》中小龙女的绝笔: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小龙女书嘱夫君杨郎,珍重万千,务求相聚。想着当年读书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泪如泉涌,不可止歇,仿佛就是自己在经历生离死别一样。想想十六年后杨过在断肠崖上痴等几日几夜,终不见伊人归来时的伤心欲绝,那翩翩佳公子忽然白了的双鬓,那终身一跃的决绝,那一种凄婉断肠不能言述。所幸,置之死地而后生,小龙女和杨过终成了世人羡慕的神雕侠侣。断肠崖竟不是断肠之处,绝情谷也并非绝情之地。


         若换了旁人,没有那样的痴,那样的深情,或许,绝情谷便是绝情地,断肠崖便是断肠处。今日的断肠崖成了人们拍照留念之处,再没有当初那一段凄婉缠绵,更找不到开满绝情谷的龙女花。万丈深谷,空留烟霞氤氲。

        不管那爱情故事多么缠绵悱恻,都只是笔墨香氛所致。然而,生离死别断肠之痛却是一样的。四月底的某一天,舅父悬梁自尽,舍弃了莽莽红尘。当时我正在广州,听到消息惊愕异常,不明白为什么舅父要选择这样一条路。人生路苦,却已走了三分之二,古稀之年,不应该是豁然开朗吗?为什么要这般决绝呢?可曾想过至亲至爱之人的伤痛或许将永远无法平复?当然,我亦觉伤悲,却无断肠,或许,我的血是太冷了。然而,我知道母亲必然是伤痛万分的,血脉相连的兄妹,聚少离多,眨眼永诀,怎不断肠?

        尽管他们之前有过这样那样的龃龉,血脉亲情足于消弭所有的隔阂。谁又能想到昔日一别竟成永诀?是啊,我们曾以为每一次离别都会再聚,而每一次相聚都是那样的稀松平常,谁又能想到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呢?世事变幻,生死无常,每一分死别之痛似乎都在告诉我们要珍惜,每一滴断肠之泪也似乎都在告诉我们要把握好现在。人生,没有那么多计较,也没有那么多恩恩怨怨,得与失都不如你如花笑颜。

       想世间多少好风景,如茂林修竹,如青山绿水,如流泉飞瀑,如空山古刹,终究不如一个你,活色生香,情致妖娆。你若在,世间风景都好;你若不在,世间风景再美也是徒然。所以,为了我们所珍爱之人都能看见这世间最美的风景,我们应该把自己好好安放在这世间。不为车千乘,不为仆如云,只为那个把你纳入眼眸的人。

       世间并无断肠处,偏有断肠人。外物扰心,深情忧心,几多悠悠时光把风景淡去,把容颜改换,把人儿成非。不觉绿草萋萋,春风已逝。今日,与你共赏陌上花开,明日知与谁携手共游?

        或许,断肠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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