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上大学的时候,经历过一个非常特别的舍友,按照她姓氏的首字母,我将她简称为C。
大家刚刚认识的时候,宿舍六个人,我对她的印象是最好的。从她的自我介绍中得知,她来自农村,家里还有个弟弟,在开学前一个星期她还在帮家里放鸭子种地,看样子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她在网上结识过一个男孩,和他有过一段不长不短的网恋,到后来因为男孩提出想要和她同床,被她拒绝了,因而两人分手。
从她的讲述和谈吐上看,她是个三观很正,明辨是非,且非常讲道理的一个大气女孩,于是我自然而然地选择和她做了朋友。
开始的时候,由于宿舍人际环境特殊的原因(几位舍友性格都很特别,使得整个宿舍难以互相融入),我和C经常离开宿舍去逛校园,期间谈天说地,好不快乐。C在宿舍也像个热心肠,虽然没法融入其他四个人,但她仍然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照顾到宿舍的每一个人”挂在嘴边,但实际上,她只会照顾在她的小圈子之内的人。
后来时间久了,大家相互之间混熟了,她身上的另一些我们刚认识时所没有显现的东西便开始逐渐显现。
首先,她很爱孤立别人。整个宿舍几乎每一个人,都被她孤立过一个遍,甚至还有两个被她弄得整天躲在校园的一角偷偷地梨花带雨。
而后,大一新生学生会干事选拔活动开始,我因为和她关系最好的原因,于是跟她一起进入了外联部做干事。
外联部的干事一共五个人,跟着一位来自大二的学姐部长。C很积极,将外联部所有大事小事全部包揽,每天忙得像个疯狂的陀螺,彻底让我们其余的四个干事变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局外之人。刚开始我们还觉得轻松,可后来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她几乎包揽了所有工作,即使我们也想做点事替她分担也好,想要争取到一点在部长面前的表现机会也好,全部都被她紧紧攥在手心,一丝一毫都不会分担给我们。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们正在做,她看到了也会像只凶猛的兽一般将事情抢过去做。
即便如此,她有时竟还会抱怨说:外联部什么活都让我做了,你们要累死我呀!
可明明我们比谁都想替她分担,毕竟谁都不想当一个游手好闲的摆设。
直到有一次,她的行为让我对她有了咋舌之感。
那是一个晚上,我们为部长送一个单子(具体是什么单子我记不清了),我吭哧吭哧跑上三楼,送了单子,交待了情况,又吭哧吭哧跑下楼,只见她看见我后,拿起手机给部长去了一个电话:“喂,部长,单子我给你送到了。好,没事没事。”
我愣在那儿。电话里她只字没有提到我,仿佛这件事是她一个人办成的。
后来我迅速淡化了这件事,因为毕竟这是件小事,并不值得我为此耿耿于怀。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彻底颠覆了她在我心目中对她的良好判断。
那天是我生日,我和C走在去校园餐馆的路上,我发现地上有一张百元钞票,于是将她捡了起来。
她很高兴,蹦跳着说:“正好今天你生日你请客,用上这一百块钱还能给你省一百呢!”
我摇摇头:“丢钱的人一定很着急,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吧,兴许一会儿会有人回来找。”
C马上同意了我的说法。果然,没一会儿,只见宿舍的大姐急慌慌地走过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还没等我开口,C抢过我手中的钞票,走到大姐面前:“你是不是丢东西了?”
“是啊我丢了一百块钱!”
C洋洋得意地将钱还给宿舍大姐,宿舍大姐高兴坏了。
一起去餐厅的路上,C不停地说着她如何捡到钱,如何准备等失主,如何惊喜地发现丢钱的居然是宿舍大姐的话,从头到尾对我只字不提,但无论是捡到钱还是决定等失主的人明明都是我。
中途,我不服气想要插嘴,可每次都被她打断或者压下去,并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那看我的神情仿佛在说:别插话,这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后来,大姐就真的认为捡钱的和还钱的是C。
后来的一件又一件的事证明,她真的是一个擅长使阴招的好手。
有一次她心情烦躁,无缘无故将我骂了一顿,我还了句嘴,她居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搞得我措手不及,就好像是我在欺负她似的。后来她将我拽去操场贪心,我们互相吐露了心声,我也说出了对她的意见(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像个白痴啊!)。
我说:“C,我最看不惯你在老师和辅导员面前点头哈腰,各种讨好的模样,难道必须讨好他们你才能当上下一届的外联部长吗?”
她委屈地说:“我从小就是老师的宠,喜欢得到老师的欣赏,并不是刻意为了上位而巴结谁。你不信?我一个姐,听说你爸在银行工作,曾让我巴结你,好等毕业后让你爸给我找个好工作,我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听后笑笑:“哈哈,我以为你会对姐说‘行’呢!”
一句玩笑话,却让她暗暗记住了。
等到毕业后两年,我才从其他同学嘴里得知,她四处宣扬我瞧不起她,认为她对我好是为了巴结我让我爸给她找工作。甚至有许多同学相信了她的说法,认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然而我根本想不到这么深。
有段时间,C看不惯宿舍里那个从阳谷县来的舍友(下面简称阳谷人),认为她没文化,目光短浅,爱将“发嗲”说成“发爹”,所以她狠狠地孤立了那个阳谷人。
有一次阳谷人没有带宿舍钥匙,找了小五和大姐,要不到,于是将电话打到小三身上。
那时我,小三和C正在一起,小三说自己也没带钥匙。
阳谷人又将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刚接起来,半句话还没说,只见C一个眼疾手快将我的手机抢过去,大声说道:“都没带钥匙!”
说完,“啪”地挂掉了电话。
事实上我带钥匙了。对于迅速发生的一切,我掏出钥匙来一脸懵逼:“你这么跟她说干什么?我明明是整个宿舍唯一带钥匙的人啊!”
说罢,我站起身说:“算了,我回去开门吧。”
C见状立马拦住我:“你这样的话,我就真成撒谎的人了!”她威胁地看着我说。
“那怎么办?”我也急了。
她一把抢过我的钥匙:“找个地方先把钥匙藏起来,去找宿管阿姨用备用钥匙开门!撒谎就要圆到底!”我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后来,她真把我的钥匙藏了起来(C楼女生厕所门口的一个破桌子的桌洞里),去找了宿管阿姨打开了宿舍门。
从那次开始,我对她讨厌透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跟她有了距离,并渐行渐远。
再往后,我们几乎很少交流,本以为避开她这种人,我的大学能够平安无事度过四年,然而并不是。
一次,学校外语系的一位同学身患绝症,需要钱治病。班干部挨个宿舍收捐款,大家几乎都是五块,十块的捐。我曾经体会过面对死亡是怎样一种绝望和恐惧,所以发自内心地想要帮一帮那个同学,于是我捐了100。
当时班委和舍友们都在,C仿佛觉得我这100块钱盖住了她的风头,于是她缩在床上酸酸地说了一句:“真有钱呐!”
我顿时恼怒了,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400块,并不像C那样没事买买化妆品套装,买买衣服什么的,已经非常节省了,拿这100出来,真的是为了做点好事。
我怒火中烧,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呢?我拿钱是为了帮助人家!”
事后证明,我这种行为是非常,非常,非常错误的。那时候是大二年级,她被我呛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整个大二学期也都没说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至大四学期,学校又发起了一次捐款,情况类似。但是那天我忙于自己的事情,看她们都掏钱,一人五块,以为交什么费用,于是也跟着掏了五块。
掏完我就去上了个厕所,等回来,宿舍里的人也来齐了,她趁机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人家那谁谁捐了50呢,切。”
顿时,宿舍的气氛凝固了,而我就像被打了当头一棒。
一个捐钱的仇,她从大二记到大四,不忘把这口气撒出来。
显然,我在她面前的风头是不能盖过她的,更有甚者,我不能表现得比她善良,她才应该是最善良的那一个,其余人一律打压。
最神奇的是,整个宿舍都知道她什么尿性,却敢怒不敢言,因为她在班里的人缘真的是太好了,几乎所有人认为她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热心肠,无私的实在人。
一旦谁得罪了她,被她嚼了舌根,那就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所以大家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包括她为了拉拢从大姐身边拉拢走阳谷人,便冤枉大姐偷阳谷人的钱那件事,包括很多更加过分的事情,她每次都是麻烦的发起者,但每次都能以一个圣人的身份从其中全身而退。是正是她,让我头一次认识到什么是社会。
后来,阳谷人曾受不了私下跟我说:“人人都说她心好,可她的心真的是真心么?为什么我看她就只剩一张会说的嘴呢?”
曾几何时,阳谷人也曾在我面前抱怨:“真的是从她身上体会到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强谁弱啊……”
可即使阳谷人这样说她,阳谷人还是会跟在她身边,仿佛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无语凝噎。
好人分两种,表面好人和真正的好人。真正的好人从心做事,而表面的好人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去做事,装饰自己也好,提高威信为好,控制他人也好,喜欢享受好人这个名头也好,如若达不到目的,他们会变得疯狂。
这就是我在大学遇到的那位“好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