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枕草子》的名气,大抵可与《源氏物语》并提为日本古典文学史上的双壁。于是前段时间购置了一本,趁假期在家消磨。
起初并不解其趣,只觉得作者的文字太散,任性而琐碎。三百二十二篇中,长短不一,可谓对周遭事物与人情,一一细话。除春花秋叶,日月星辰等种种风流之物,或感或评,就连那牛车过人家门的小事也有。有时读来颇嫌累赘啰嗦。
然而,这或许恰恰是平安年代兴盛的‘物尽’的文学手法。借作者清少纳言的笔录与文字,细化而详尽,让我们得以看到一幅丰满、挺拔、栩栩如生的平安年代的宫廷御市井紧密相连的生活画卷。
可惜,那个年代没有相机,否则把清少纳言的三百二十二篇转变成一帧帧的图绘画像,合该是怎样扣人心弦,美尽其态的一套写真。
春天黎明很美。
逐渐发白的山头,天色微明。紫红的彩云变得纤细,长拖拖的横卧苍空。
夏季夜色迷人。
皓月当空时自不待言,即使黑夜,还有群萤乱飞,银光闪烁;就连夜雨,也颇有情趣。
秋光最是薄暮。
夕阳发出灿烂的光芒。当落日贴近山巅之时,恰是乌鸦归巢之刻,不禁为之动情。何况雁阵点点,越飞越小,很有意思。太阳下山了。更有风声与虫韵……
冬景尽在清晨。
大雪纷飞的日子不必说。每当严霜铺地,格外的白。即使不曾落霜,但严寒难耐,也要匆忙笼起炭火。人们捧着火盆,穿过走廊,那情景与季节倒也和谐。一到白昼,阳气逐渐上升,地炉与火盆里的炭火大多化为灰烬。
于是,不得不叹作者的审美情趣与生活意境,寥寥几笔变打造出一个遥远陈旧年代里,冗缓而迤逦,却又唯美诗意的境界。
明明是极小,即微不足道的小事或瞬间,也被描摹得风致隽秀,情谊盎然。
比如,笛声。听闻笛声最妙的时候,大约是明月夜里,坐在车上,忽而听到,由远而近,然后渐行园区,依稀可闻。一边心系那悠然的笛声,怕车行驶得太快错过,一边又忍不住去想吹奏者,该是怎样的人呢?
当真是极具风雅的描写,美妙得让人读至便浮想联翩,宛如已有笛声在旁,听得陶然入神。
再有那感叹’流逝而不稍停的事,有扬帆而过的船,人的年龄,还有四季春夏秋冬。
精辟之外,字字珠玑,妙笔生花,当中不乏是一个时代的精致与繁华,海域一个人的锦心与绣口,那种对平淡事的留意与感悟。无悲凉意,无困顿色,如积雪般清雅,又因一段沉香而惊艳。
竟而让读者体会下来,恍惚太过优雅与诗情。然而,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其功深熔铸之处,千年的美学观念仍能让我们触动心潭,有灵犀之应,便是其惊鸿之姿的魅力。
纵然是平常事,在似水流年间沉浮,因一颗玲珑剔透心,放眼去,便也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