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老白给我打了通电话,醉醺醺地在电话那头幽幽地沉吟:我想你了。
本来被铃声吵醒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听到这浑厚男声的低吟,我吓得手机都掉在地上了。要是换成是你,半夜三更,接到这听上去暧昧不清的电话,而且还是个大老爷们的声音,你也会吓得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臀部。
等我清醒过来后,回拨电话给老白,果然,老白这货又喝醉了。
老白其实是我的师兄,高中的时候仗着有点小才气,写了几篇作文得了奖,高考后不顾家里人的劝阻,义无反顾地填了中文系这专业,然后大学毕业时,和我高谈阔论这新媒体行业的前景,下定决心要当一名优秀的新媒体运营。
然后过了几年,28岁,单身大龄文艺男青年,在小城市的一家小企业做着文案策划。说高大上点,勉强算是个新媒体编辑,说得现实一点,就是个低廉的文字劳动力。
老白当时和我讲他的抱负,其实文案,就是生活的缩影。有风花雪月的感悟,亦有柴米油盐的洞察,然后,就有了文案的灵魂。
再然后,哪有什么有趣的灵魂,生活就是生存,今天甲方有意见,明天主管不喜欢,后天领导要求来个爆文,还得每天加点加班跟上热点写文,那么大的压力,发际线都不知道上移了多少厘米。
生活和理想,其实从来都是矛盾的。青春的时候,我们钟情琴棋书画,只愿诗酒趁年华,可是啊,年月渐长,我们终究要与柴米油盐周旋,社会里江湖中,有道是,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人心狡诈名利纷争,你我都躲不过。
所以,我们总是愿意在深夜里喝酒,我们总得在深宵孤独的时分,才愿意轻轻说出自己的故事。年少时,鲜衣怒马,年老时,沧桑落寞。
我问老白,你后悔,现在的生活吗。
电话那边的老白,沉默了很久,似乎灌下一大口酒,慢悠悠地回我:红尘潇洒,独自前行。
我懂老白,心里藏着下一句:但尽人事,莫问前程。
生活这个词,太沉重,有时候最怕提笔,笔下一斟酌,似乎生活里统统都有着大道理,种种际遇也都成了格子里的东西。
可是,我们都躲不过生活,别人啊,总是爱看热闹,但是你流过的血与泪,只有自己知道。
我认识一个姑娘,年纪特别轻,家里条件不是太好,倾尽全家能力,出国留学后,硬是两三年内没有问过家里要过钱,还每个月都给家里寄点生活费。我担心地问了她近况,毕竟一个姑娘在外漂泊,有时候为了钱,说不定也会动点小心思。
她爽朗地笑出了声:哎哟哥你给那些假新闻洗脑了吧,我才没本事坐上那红丝绒秋千呢。我白天上课,有时间还去当个补习老师,晚上餐馆打工,我告诉你我做奶茶可厉害了,有时候连老外都愿意排队买咧,周末晚上休息时趁超市快关门,买些便宜的土豆啊鸡肉啊,然后就能美滋滋地吃上一个星期啦。
她停顿了一会,轻轻地说:只不过,就是寒夜深宵,一个人去超市,提着四五个袋子回家,走路也得走快一点,毕竟住的地方房子虽然便宜,但晚上好像治安不太好。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她。
生活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也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就像这姑娘,漫天大雪的深夜,提着的袋子把手指都勒出深深痕迹,忍受着一个人的孤独,还要小心翼翼地躲开,路上可能出现的种族歧视者毫无来由的辱骂,或许她也有那么个瞬间,委屈到想哭吧,但也不能真的哭出来。
毕竟,生活,向来没有容易。总有人会说你变了,但从来没有人问你,你经历过什么。
后来我回了姑娘这句话:我们有时会很脆弱,脆弱得一个节日,一首歌曲,甚至一句“你还好吗”,就会泪流满面;但我们有时会很坚强,坚强得不怕孤独,不惧迷茫,甚至在那段最难受的时光里,也会发现,原来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我们这一辈人,似乎从求学阶段起,就注定了浮萍漂泊,咫尺天涯。
你钟情你的竹叶青,我偏爱我的烧刀子。
所以那些所谓憧憬的豪情盖世,快意逍遥,从来都不过是一壶好酒,一场大醉,一夜好梦。
于是深夜里,你喝下了生活里的苦酒,酒里面摇荡着,是那些破碎的好时光。
我们可以懒,偶尔丧,也能三分钟热度。
这都很正常,生活从来没掩盖它的负面情绪。
但我们还年轻啊,我希望你只是现在迷惘,我希望你要稍微清醒一点,不要让自己的眼里,只有生活里那些丧的日子。
希望和坚持,是个好东西,我想我们会有的。
年少时明媚如昨,但那时的好时光,现在都只留在你梦里的少年。
我们啊,已经过了,那个只要餐桌上有只鸡,就一定能吃到鸡腿的年纪了。
生活里有躲不过的柴米油盐,江湖中有飘不散的情仇恩怨。
苦酒,喝下千杯;岁月,以慰风尘。
纵然世事如刀,我来仗剑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