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草鞋


   “大船”和“小船”,是我家的两双草鞋。

   驾“船”的人,一大一小。大的是爸爸,小的是我。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每天早上,他都以青箬笠、绿蓑衣为帆,以铁锄头、竹冲担为篙,驾着“大船”,从家门起航,在斜风细雨中穿梭,在稻花麦浪里沉浮。夕阳西下,船儿载着疲惫的帆影靠港回家了。捎回了满舱的麦香、谷香、番薯香、瓜果香,也捎回了泥香、汗香和一个个飘香的日子。

   “小船”出动并非频繁,通常情况下都挂在楼下的墙壁上。只有到了星期天,或是学校放假了,我才会驾起它,到旷野间四处遨游。捎回的是一筐筐、一担担的草香、花香和柴木香,也捎回了一段段永不消逝的成长记忆。

   我的少年时光,是草鞋的理想年代。村子里的汉子们,白天到田地劳作,或到远山砍柴,清一色穿草鞋。舟浦是个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村落,数百人家,五六百个汉子。一个汉子,足蹬两条草船,五六百个汉子,就相当于是一支庞大的舰队了。

   爸爸是这支舰队最为活跃的水手。

   舟浦人把制作草鞋叫作打草鞋,而爸爸则喜欢将其称为造船。造船,多气派,多诗意啊!

  

   二

   山村的日子,就像“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那么简单。

   在舟浦,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会自己打草鞋。这是必须的,自己的脚,多长多厚?哪阔哪窄?只有自己最清楚。但是,十指伸出有长短,山中树木有高低,每个人的手艺就大为不同了。若论全村的草鞋谁打得最好?要我说,除了草鞋店的草鞋佬,就是爸爸了。

   爸爸是个能人。他不仅是个带土星的种田能手,还会记工分、唱老戏、看天象、砌墙坎、炊红粬、做厨头、打草鞋。

   比起其他人打的草鞋,爸爸制作草鞋的功夫自有独到之处。他打的草鞋,造型格外漂亮,鞋鼻头翘翘的,鞋屁股圆圆的,稻秆黄,络麻紫,鞋底用布条间着不同的色彩,远望近看都八面玲珑,赏心悦目,小龙舟一样。同样是草鞋,别人家的,粗陋扎脚,没穿几日,便七零八碎了。而爸爸的草鞋,既灵巧轻便,又结实耐用,穿起来特别顺脚。那样子,让人怀疑它们压根就不是草鞋,而是一双美妙的花绣鞋。那感觉,好极了,好像是只要遇到一场雷阵雨,鞋底就会长出绿草红花来似的。

   爸爸给自己打的草鞋,是穿一双,打一双的。他说,穿草鞋得讲究新鲜,事先打好挂在墙上,被风吹干了,不好穿,也不牢。一双穿破了,他就会重新打一双,一个晚上便完事了,很方便。

   爸爸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一辈子穿过很多很多的草鞋。从我记事起,我就看到他夜里老是坐在凳子上打草鞋。唉!谁叫他一刻也闲不住呢?谁叫他会打一手好草鞋呢?谁叫他天生一副热心肠呢?村子里,总是有许多乡亲请他打草鞋。每每,他皆是来者不拒,笑脸为之。爸爸打草鞋,是不须报酬的,纯属义务劳动。不过,原料是要草鞋的主人自己捎来的,也有个别乡亲,来时会给爸爸捎上几撮烟丝,他也不客气,一律收了。他没其他嗜好,暇时就爱抽几筒烟。

   爸爸有一套打草鞋的行头,平时就搁在灶间的墙角边,儿时我没少摆弄过它们。主要有三样东西——草鞋耙、草鞋拗和草鞋腰。草鞋腰是用木头板做的,一尺来长,厚厚的板面上均匀地刻划着一道道凹槽,顶端翘起一个长齿的龙头,龙头底下嵌有一个木钩子,状似一张置有头靠的小木床。草鞋拗是一个小木叉,手柄之上长三个叉,像一把断柄的渔叉。草鞋腰就是打草鞋时用来扣腰的腰带,中间大两头细,形若弯月,是用棕榈丝做的,两端各系有一个小铁钩。

   爸爸打草鞋,共分四个步骤。先是备料。主要有稻秆(去掉禾叶的)、络麻、苧麻、布条等。二是搓经。用络麻或苧麻搓一条一米多长的细绳,将它两次对折成4条长度相等的经,叫草鞋经。并在一端打结,做成草鞋鼻头(草鞋头)。三是上耙。将草鞋耙摆在四尺凳的一端,用钩子钩牢凳子。人两腿分开,坐在凳子中央,将草鞋腰缚在腰间,系上草鞋鼻头,同时把草鞋经套在草鞋耙的木齿上。一切就绪,便开始编打了。

   爸爸打草鞋,动作既麻利,又潇洒。他前倾着身子,眯着眼睛,把草鞋经绷得紧紧的,一手拿草鞋拗,一手拿草鞋纬(一根纬一般由两三条稻秆搓成,质量好的,由布条和稻秆合搓而成),在草鞋耙上反反复复,拗来拗去,来回穿梭,敲敲打打,犹如一个巧妇在织锦。草鞋是从鞋头开始打的,打到四五寸长时,他便在经的两边,密密地打上几个老鼠耳朵,待打到鞋后跟了,他又打上一个老鼠耳朵。这些老鼠耳朵,是用来串草鞋带的。最后,将余下来的草鞋经搓成草鞋带,便打好了一只草鞋。他照此再打一只,一双草鞋就大功告成了。

   爸爸一辈子打过很多草鞋,究竟打了多少?他没合计过,我也不知道。我惟知道,乡亲们一旦穿上他的草鞋,脚下就会感到踏实、稳当,走起路来就会疾步生风,特别有精气神。爸爸的草鞋很神奇,但凡是它们经过的田地,庄稼就会长得格外蓬勃;留在阡陌上的鞋窝,就会四季姹紫嫣红。

  

   三

   那时候,城市化像一地的野花,尚处于蓓蕾初开之中。大地之上,到处是穿草鞋的庄稼汉。在乡村,有不少打草鞋的高手。

   住在我家隔壁的牙郞公,有一个远房亲戚,不知他姓啥名甚,只晓他是雾路人,我们都叫他雾路表叔。他长得十分精悍,鹰眼勾鼻,手脚敏捷,是个阄猪客。他经常会到村里来,嘴上“嘟嘟嘟”地吹着一头系有红缨的阄猪箫,屁股后挂一个牛皮袋,袋里装着阄猪儿的小铜刀。他是舟浦的常客,有生意时便去阄猪儿,没生意了,便当作是到牙郎公家走亲戚。

   记得是一个黄昏,爸爸被牙郎公唤到隔壁陪雾路表叔喝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喝着喝着,就聊起了打草鞋的那些事。雾路表叔手巧,不仅会阄猪,而且打草鞋的功夫十分了得,据说他还能在鞋底打出猪的图形来呢,在十里八乡鲜逢对手。

   也许是雾路表叔把牛吹大了,也许是牙郎公和爸爸喝高了,他们不服。牙郎公是王氏族长、舟浦之王,爸爸是标本式农民、村里的草鞋王,雾路表叔作为一个外乡人,竟敢在他俩面前张狂,他们焉能轻易认输,任其猖狂?

   于是,一场打草鞋的擂台赛就在所难免了。

   牙郎公是个特好强的人,他立即放出话去,招来全村的打草鞋高手,与其挑战。为了增加气氛,他还特地设立了擂台赛的奖品:十只鸡蛋,一壶糯米酒。奖品虽不丰厚,却亦十分诱人。

   赛场就设在老屋的中堂。一张八仙桌,点两盏煤油灯。两张四尺凳,摆两个草鞋耙。那两个草鞋耙,一个是我家的,一个是牙郎公家的。裁判两名,一个是草鞋佬,另一个,当然是牙郞公了。看热闹的人挤满了中堂,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黑魆魆一片。

   首先上场挑战的是玉鼠叔。玉鼠叔是个老光棍,早年到外省做过篾匠,手是巧手,但打草鞋的水平一般般。他是个敢拿老虎当坐骑的牛皮桶,牙郎公叫他不要上来撑硬篙了,他硬是不肯。他是冲着那十只鸡蛋和糯米酒去的。要知道,他饿啊!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雾路表叔果然了得,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信手拿来两条络麻,将其夹在两膝之间,用暴满筋络的双手,开始搓细绳做草鞋经。络麻是硬的,但到了他手里,好比是棉条似的,很好使唤。他很快就搓好了鞋经。当他把草鞋鼻头做好了,王鼠叔才刚刚把绳子搓好。牙郎公一看,大为不快,沉下脸来,捋须喝道:“阿鼠!你还要比吗?”玉鼠叔赤着脸说:“这,这次我就先礼让雾路表弟了,今夜我头疼,肚子又不舒服,不然,我真的可以把他拿下。”

   大家听了,嗤之以鼻,哄然大笑。

   本来,场中有几个后生是跃跃欲试的,但看了雾路表叔的身手后,他们都变成了像被夏雨淋蔫了的青蛙一样,不吭声了,大家把目光全集中到了爸爸的身上。

   爸爸朝我眨了眨眼睛,面带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上场。

   雾路表叔很讲鞋德,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吧哒吧哒”地吸烟,等爸爸。爸爸搓好鞋经,做好草鞋鼻头,牙郎公撒开嗓子,大声喊道:“预备——开打!”于是,比赛正式开始了。那是一场无声的比赛,又是一场非常激烈的较量。爸爸和雾路表叔,各自坐在草鞋耙前,凝神屏气,全神贯注,不说不笑,一手拿着草鞋拗,一手拿着草鞋纬,在草鞋耙上忙个不停。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自如,双手如飞,穿经走纬,似蜻蜓点水,行云流水。他们的神态是那么的专注,脸上出汗了,顾不上擦,我看见,有一只花蚊子飞到爸爸身上了,他居然没伸手去拍,任其叮在脸上吸血。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我攥着拳头,在心里默默地为爸爸加油。终于,决出了胜负。首先从凳子上站起的,是爸爸。他取下草鞋,递给草鞋佬,抽出烟筒端,吸起了烟酒。他抽完一筒烟,雾路表叔也完工了。牙郎公把两只草鞋细细地看了一遍,又试穿了一下,朗声宣布道:“这两只草鞋,都打得很好,穿着都很顺脚,但胜者,只有一人,是谁,大家都已经看到了,鸡蛋和糯米酒,是江南的了。”

   他说罢,先拿起雾路表叔的草鞋让大家看,场上发出了“哇哇”的惊叫声。那鞋底,还真的打有一头黑猪的图形呢。牙郎公又拿起爸爸的草鞋,大家一看,又是“哇”声一片。我看到了,那鞋底,竟然打有一棵稻穗的图案,绿绿的叶片,穗子紫紫的,像红高粱,是红壳糯呢,太漂亮了。

  

   四

   作为赶上草鞋理想时代的农家子弟,在十八岁之前,我穿过不少爸爸打的草鞋。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两双小草鞋。它们就像两条小小的船,载着我少年的梦想,扬帆起航。

   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穿上了爸爸的草鞋。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蛙声阵阵的夏夜,爸爸连吸三筒烟酒之后,摆上草鞋耙,又在打草鞋了。这次,他显得特别用心,对选料也特别讲究,很少用稻秆,更多的是花布条。看来,他是要打一双特殊的草鞋了。

   我问:“这双草鞋是打给谁的?”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说:“今夜我要好好地造两条小船儿,让你穿着去砍柴。”

   我说:“柴山那么远,我还这么小,怎么就叫我去砍柴了呢?”

   他说:“嗬,你都十三岁了,还小?想当年老爸我十一岁,就去砍柴了。”

   我说:“我从来没穿过草鞋,肯定会穿不惯的,我还是穿解放鞋去吧。”

   “这怎么可以?”他扭过头,斜了我一眼,笑道:“去砍柴,得像砍柴人的样子。砍柴的路,不好走,穿解放鞋,滑溜,还是穿草鞋灵便牢靠。”又说:“解放鞋是要用钱买的,柴山遍地都是勾勾刺刺,去砍一次柴,一双解放鞋就报废了,你舍得?”

   我无语了,上楼做作业去。

   临睡前,爸爸把草鞋打好了,叫我去试鞋。我拎起来一瞧,嘿!这双小草鞋,特别厚实,有鼻头有耳朵,五颜六色的,还真像两条小彩船,煞是可爱。我把它们穿在脚上,在地上走了几步,顺脚,轻便,通风,凉快。我还感到芬芳的地气,像一股清爽的风,透过脚掌心,直往我的心头上冒。

   从此,我有“船”了,成为了一片小小的帆。

   爸爸说,只要穿上他的草鞋,我就会不怕山高路远,脚板就会硬实起来,人就会长大的。

   可是,谁能想到呢,他居然骗了我。

   周末,我穿着这双草鞋,与小伙伴们一起到三十五里外的烧窑埕砍柴。说实话,穿草鞋远不如穿其他鞋子舒服。刚开始,我的感觉还好,但走着走着,就觉得脚下不适了。新草鞋,有棱有角,即使是打得再好,也是会扎脚的。我走到柴山,砍好柴,往回挑。挑到半路的鹿头田,脚下的小船就再也不听我使唤了。我的肩上、脚上破了好几个血泡,不仅痛苦难熬,而且还抽起了脚筋。无奈之下,我只好抛下柴担,空手而回。

   山道崎岖且漫长,我汗流一路,泪流一路,心中对爸爸的抱怨,也洒了一路。

   回到家中,我一见到爸爸,便嚎啕大哭,怨他的草鞋不好。他听了,没生气,反而乐得哈哈大笑。他一边往我的伤口上抹菜油,一边对我说:“亮呀,草鞋是这世上最老实的朋友,它怕生份,待你与它混熟了,你就会知道它的千般好了。”又说:“你想想,老爸天天穿草鞋,你可见过草鞋欺负过我了吗?与草鞋交朋友,是需要吃苦耐劳,坚强勇敢的,只有踏遍青山的人,才是草鞋的真朋友。”

   我听后,便再也不哭不闹了。在我的心目中,爸爸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大山,是一轮最灿烂的太阳。我相信爸爸,他从来是不会骗人的,他怎么可能会骗我呢?此后,只要有空,我就穿着草鞋,去割草、砍柴。一次一次又一次,不久,我就离不开草鞋了,与草鞋真正地成为了朋友。

   还有一双草鞋,是我在十五岁时爸爸特地为我打的。那年暑假,一心渴望到外面世界扬帆远航的我,跟着老豹叔到大仰山伐木。离家前夕,爸爸给我打了一双草鞋。那双草鞋,爸爸用了很多的棉布条,他打得很慢,很投入。他细细地搓着鞋经,细细地串着鞋纬,细细地扎着鞋耳,细细地敲打着鞋底,生怕因某一个环节的疏忽,就会影响到草鞋的质量,让我穿了不舒服。瞧着他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他哪里是在用手打草鞋呀?他分明是用心在打呢。一双小小的草鞋,缀满了他的情感、牵挂,也充满了一个慈父对儿子的期望。

他一边打,一边反复向我叮嘱山中的规矩和注意事项。他动情地说:“儿呀,背柴是很苦的,你才十五岁,就要到山底去背柴,老爸真的舍不得。但是,老爸还是支持你去,因为古话讲,吃了苦头苦,方为人上人。”他还说:“到了山底,你就穿着爸爸的草鞋去背柴,因为你一穿上草鞋,就会想起爸爸,草鞋会给你助力的,再险再滑的路,都会走得稳。”

   就这样,次日凌晨,我穿着爸爸的草鞋,离开家门,去了遥远的大仰山。伐木是牛马都嫌累的活,确实苦,常人根本就吃不消。然而,年少的我,却硬着头皮,顶住了与我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劳动强度,宿在简陋的工棚里,在荒蛮的野山中坚持了半个月,赚到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现在想起来,当初的我为何如此坚强?我想除了有一颗勇敢的心,最主要是因为我脚穿的是爸爸的草鞋。

   爸爸的草鞋,是他用心血打造的船,我只要穿上它,就敢扬起一叶风帆,去探索遥远的海港。即使是浪似丧钟,雾似飞网,身在天涯海角,我都不会害怕。

  

   五

   爸爸是个本分的农民,经年累月守着一个清贫而温馨的家,以种田为生,与青牛为伍,没有远大的理想,也没有干过轰轰烈烈的事业。但他的草鞋,足够让他骄傲一辈子的。

   通向村外的小路,比一年的节气还多,指向不同的方位。爸爸穿着草鞋,风里来,雨里去,日复一日地在这些小路上奔波劳碌,从春天走到冬天,从少年走到了白头。那些被他视为知心朋友的“船”,始终如一地陪伴着他,几乎把那些又细又长的小路都丈量遍了,把近的水远的山都走遍了。

   爸爸的草鞋,故事很长,草鞋走过的路有多长,他的故事就有多长。

   当拨开岁月的迷雾,我会从爸爸的草鞋里,看到舟浦的旧时光。那里——有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有高高低低的老瓦房,有飘向蓝天白云的炊烟。那里——有锦鸡在院子里鸣,有黄狗在矮墙下吠,有青牛在田野里拉犁,有白羊在山坡上撒欢。那里——有野花在阡陌上开,有春草在小河边绿,有青蛙在稻花中叫,有翠鸟在深树上啼;还有蜂飞蝶舞,蛐蛐蚱蜢,燕子野鸭,鸟蛋山果……

   爸爸的草鞋是一个不朽的传奇。他走到哪里,花朵就开到哪里,小草就绿到哪里,庄稼就生长到哪里,汗水就流淌到哪里,阳光也就铺洒到哪里。

   爸爸是穿着草鞋把我们六姐弟养大的。一个情景时至今日曾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那是爸爸与我永别的时候了,我给他老人家洗脚。当我捧起他脚掌的那一刻,我几乎窒息了,不禁泪流满面。老天哪!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那么粗糙,那么厚实,那么沉重,我感到,比木舟沉重多了。他的脚底,嵌满植物,有草根,有树毛,有荆刺。那些植物精华,与他的脚掌融为一体了,随着时间的沉淀,竟形成了斑斓的色彩,像琥珀一样。那种色彩,是那样的熟悉。那种色彩,就是草鞋的颜色。我可怜的爸爸呀,他把草鞋融入到自己的生命里去了。

   逝水流年,沧海桑田。眨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爸爸也已经在大地之下休息了十年。随着社会的发展,草鞋的理想时代早已经远去。现在,绝大多数的农家后代再不与草鞋为伍。他们纷纷告别了土地,或进城工作、务工、经商、创业,就连那些留在故乡的乡亲们,大家都把草鞋抛向了九霄云外,穿上了五花八门的皮鞋、休闲鞋、运动鞋、保健鞋。

   我也一样,自十八岁起,就再也没有穿过草鞋了。

   但是,不管世道如何变迁,岁月如何流逝,爸爸的草鞋,永远是心中的思念和梦幻之船。如今,很少见到草鞋了,然回首往事的时候,一首悲怆的歌谣就会在我的耳边悠悠响起——草鞋是船,爸爸是帆,远远的故乡在召唤。满载半世纪漂泊的沧桑,倦航的船儿快来靠港,靠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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