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灌溪山上，鹅黄色的小嫩芽一夜间，尽数从白茫茫的银色的地毯中探出了脑袋。

冰雪融化了，变成了一股股灵活秀丽的小溪，汇入江湖中，使得晨光中的灌溪山山到处亮晶晶的。

“阿满！快起床，该收拾屋子了，今天有人来相亲。”

奶奶打开寒凉的窗，让阳光照进来。所有的树都湿漉漉的，春风拂过后，冒出了一颗颗不整齐的小芽，早春的小鸟已经回来了，在树上屋顶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阿满打着哈欠，从里打开门，迎着早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雪刚刚融化，天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但是阿满贪恋这一丝丝早春的阳光，闭上眼，享受春日阳光的抚摸。

“再穿一件衣服，别冻感冒了，一会儿小伙子们上门来，看见你在打喷嚏，这一年又别想嫁出去了。”

奶奶给阿满递了件衣服。阿满接过衣服，脸却红了。

春天是灌溪山说媒的季节。

奶奶已经开始着手装扮她和阿满的家，准备迎接上门提亲的叔叔婶婶们。

“今天传林来吗？”阿满问。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奶奶看着他不错，你真的不考虑他？”奶奶将一束干花挂在门框上，里面有淡紫色的薰衣草。在灌溪山，这是代表今日待嫁姑娘要相亲。

“嗯，暂时对他只有同学之情，没有多余的心思。”阿满给自己梳头发。

传林追阿满，整个冬天，天天往阿满家跑，给阿满送花，扎秋千，给阿满唱歌，堆雪人……可他即便是这样，赖在阿满家过了一个冬天，他们的关系都没有更近一层。

“你真不接受我？”传林可怜兮兮，胸前的花和他一样，蔫了吧唧的。

阿满依然摇摇头。

“抱歉传林，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朋友。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让看着传林伤心离开的奶奶担心不已。

奶奶把鸭棚里聒噪的鸭子放出来，赶下池塘，又撒了一把碎米，让母鸡带着一群黄橙橙毛绒绒的小鸡啄米吃。

“阿满她奶奶，今天下午我把亲戚邻居家的孩子领过来，见见阿满。”

池塘的另一头，挂围裙的莲婶婶出来晒衣服对着奶奶喊。

“还有我朋友的邻居的大侄子，明天也来。”路过的端着簸箕洗豆子的卷发奶奶也来凑热闹。

“别忘了我去年夏天就跟你提过的，我哥哥的外甥，也是个帅小伙，他这几天也会过来。”挑担子去种菜的络腮胡子古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这里。

“还有隔壁村新来的教师的儿子也不错。”

“我们隔壁村做生意的莉莉家的儿子，虽然有点胖，人也是极好的。”

“你还别说，游船队瓦大叔家前天来的表侄子也是长得十分标致。”

……

来介绍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就挤满了奶奶和阿满的小院子。

奶奶笑眯眯的，顾不上一直摆手摇头的阿满，一个劲对他们打招呼，答应着“好好好，都来都来。”

阿满心想，可要出大事了！

拗不过奶奶，阿满心里突然对传林莫名有些抱歉。可抱歉的情绪没有维持几秒，她就率先见到了莲婶婶亲戚邻居家的孩子。

高瘦的男孩，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他端坐在阿满对面的沙发上，到处张望，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我喜欢年长的，你太小了！”

“嗯，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还太小，还不适合结婚。但是我爹娘执意让我来。”男生不敢看阿满的眼睛，眼神躲闪。

阿满扶了扶额，小声嘟哝了一句，但又似乎松了口气。她走过来跟他握握手：“那我以后就把你当弟弟好了。”末了她加了一句：“还有，要有自己的主见。下次还遇到这种事情，要勇敢地对他们说‘不’知道吗？”

男生终于对上了阿满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脸一红，又转过头去。

“回去吧。”阿满下了逐客令。

当男生乖巧地离开她家时，她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名字。

教别人勇敢地说“不”，但阿满自己却还是做不到拒绝奶奶。这大概就是长大的无奈吧。

其实，阿满年纪也不大，也才二十二。可这个年纪，在灌溪山，却不算小。和阿满一起长大的小莫，已经生了孩子了。

阿满实在无聊，趁着相亲对象都没没到，她闲来无事，做了几个手工活。更觉着索然无味了。索性，去小莫家，去逗逗她三个月大的雪白娃娃。

小莫的宝宝在下雪天出生，是个女孩，肌肤如雪，阿满叫她“白雪”。

宝宝最近刚刚学过翻身，可是翻过去却翻不回来，气得呀呀呀叫个不停。看阿满凑进来逗她，伸着肉肉的小胳膊，蹬着肉肉的小短腿，像是在阿满阿姨求助。可惜阿满阿姨似乎根本没有读懂她的意思，没有抱她，只是摸摸她的小脸对她笑，她又气得直噗口水。

小莫体态丰盈，挽起了头发，看着原本微胖的脸更圆润了些。她走过来，抱起还在挣扎努力不放弃的宝宝，自然地掀起上衣，给小宝宝喂奶。

阿满看着小莫说：“我感觉你在发光。”

小莫头也不抬问：“为什么？”

“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这下子的光芒，差点把我闪瞎了。”阿满半打趣。

小莫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舒服些，“你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就会知道，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结婚有了孩子吗？阿满想象着，她为人母，怀里也抱着一个胖娃娃。不过，她看不清孩子的脸。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结婚，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传林怎么办？你还不打算接受他吗？”小莫歪着脑袋问，得到的却是阿满摇头的回答。

“还是非他不可吗？”小莫问。

阿满看向她，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但是她忧伤的眼睛暴露了她的情绪。

小莫说的他，是阿满读大学时遇上的心上人。那时阿满为补贴家用，去外面蛋糕店兼职。夜里走夜路时，遇见了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她救了他，为他处理伤口，给他买药。那人，在黑暗中吻了她。

“我就知道，还是他。”小莫叹了口气。

“可是，他真的存在吗？你找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有出现。如果他只是一场梦，你等他值得吗”小莫为自己的好朋友惋惜。

阿满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心知道。他存在的。他看我的眼神，他的嘴唇，都那么真实。”

“那这样对传林来说，太不公平了。你至少给他一次机会。”

“你不明白的。如果让你接受阿泽以外其他的男子，你愿意吗？”

阿泽是小莫的丈夫，也是阿满从幼时起就玩得很好的朋友。

“如果我们没有孩子，我可能接受其他人。嘘！这个得保密，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会生气。”

“但是我不行，当年那一眼，就注定要记着他很多年。虽然他现在没有出现，但我相信，只要有缘，他就一定会出现。我……不想忘记他。”

“那就把他放在心里，时机到了，他就会出现的吧？”小莫抓住阿满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接着说，“再试着让一点点的位置给传林吧。虽然这样对传林没什么用处，但是我觉得这样会对你有帮助，因为，自从遇见了那个人，你的笑容少了好多，我很担心。”

“万一一直都忘不掉那个人，却又和传林在一起，这样对传林来说不是伤害吗？”

“阿满，也许对于传林来说不是伤害。他希望能跟你在一起。他说过把一切都交给他，那就交给他试试。他能带给你幸福的。”

阿满没有再回答，似乎陷入了深思。

“我得想想，等过了这个夏天，再做决定。”

小莫当然知道阿满说的“夏天”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个夏天，阿满将再次动身，去她上大学的城市。她要再去寻他。那个虚无缥缈，似乎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人。那个人给阿满种下了思念的蛊虫，在她的心上钻了一个大洞，让她的心住不下别人。小莫知道，此时说再多都没有意义，只是紧紧地抓住了阿满的手，以此给她一点力量和安慰。

“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或许，有一天，你突然会明白，你根本不是喜欢他。你只是在找一种感觉。”小莫说。

“嗯，我明白的。”阿满说。

“你奶奶来了，听说你今天相亲，奶奶估计是来叫你回去相亲的。”小莫朝外面来寻阿满的奶奶招招手。

阿满闷闷不乐地跟着奶奶回去。

一下午，她见了各位叔叔婶婶介绍过来的所有男孩子，气得下午来寻她的传林从开始的吹胡子瞪眼睛，到最后，眼睛里的怒气完全消失，直到毫无生气。

“我生气了。”传林清澈的眼睛里弥漫着水气。在阿满见完了瓦大叔家的表侄子之后，他毫无生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传林继续发问，眼睛里是一片幽蓝。

他很悲伤。

阿满让他说服了家人不要来提亲，他照做了。可是，阿满不让他来提亲，却接受了别人来相亲。他不明白。他明明说的很清楚，他从上学时就喜欢她，并等她成年，等她上大学。虽然现在每天都见面，可是他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更进一步，甚至还停在学生时代。但是有一点改变的是，他喜欢的以前那个爱笑的阿满变了。是谁把阿满的笑容夺走了？他想了想，还是那个人，那个她说在一个朦胧的夜晚遇见的人。只能是那个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和那个人打一架，把阿满的笑容从那个人那里抢回来！阿满就坐在那里，可是她的思绪似乎又离自己很远很远。他记得上学时学过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你

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传林能想到的就是这首诗，每次看阿满的时候，脑子里就重复着念着这首诗。他不记得是哪位诗人写的，却就是这位诗人写的诗，让他的心掉入到了深海里，经不起一丝丝波澜。

“下个月，陪我去一趟棉城吧。”阿满微微笑着，身后是透着满眼的绿的窗户，她的发丝和淡蓝色的碎花窗帘被风吹起来，让她的周身散发着朦胧的忧郁蓝。传林一时竟看的痴了。

“好。”传林已经忘记了要生气，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答应了一个字“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阿满。

她看着窗外，似乎想到了什么，依然微笑着。她应该是想起了那个“他”了吧。

或许，下个月就会有答案。但他不会放弃。

“如果，你还是找不到他，你……会接受我吗？”传林小心翼翼。

阿满看着他，微笑的眼睛泪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