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护士站只有三种人,一种是默默无闻的白衣天使,一种是与病魔战斗且饱受折磨的病人,还有一种便是像我这样内心充满希望但又时刻忐忑失去的家属,家属这个官方的代名词,听起来似乎带着头衔,可是我却惶恐这个莫须有代名词,这个头衔让我时时刻刻在希望和绝望中交替轮回,每一次轮回便是一次绞痛,所以,我不认为我是家属,我是父亲的儿子,是他的守护神,守护他早日醒来,在这样静恬静的夜晚,陪我唠嗑到大天亮,越是这样想,越显得我这个守护神不称职,所幸看着熟睡的母亲和叔父还有年龄相仿的弟弟,我觉得父亲一定不会孤单,他睡得很安稳,我也觉得我累了还有他们。
深夜护士站,静谧中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呼噜声还有几声揪心的呻吟,为这个本来松闲的走廊蒙上一层阴霾。白日里来不及怀念父亲康健时的音容笑貌,此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想着便早已泪目了,从前从未想过堂堂七尺男儿竟软弱到深夜抹鼻子掉眼泪,我想如果从前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用他那双殷实的大手掌替我擦掉所有泪水,可现在他只能看着我,用他勉强能动的面部表情来安慰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当白衣天使都累了去休息的时候,我想这个护士站真的是安静了,我可以静静地看着父亲,我不敢睡觉,因为我担心他上帝有一天会剥夺我最后的念想,我想睡,因为我想我一觉醒来父亲还像以前那样早已烧旺煤炉,等着懒在被窝里的母亲还有我和弟弟,可惜我还是选择前者,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黎明铺满了他的脸庞,慢慢地阳光照满了他全身,也许他就会醒了。
比起父亲所遭受的罪,我更心疼母亲,心疼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伟大,她的伟大,她的魄力,她的坚强,是我坚强的后盾,也是我必须扛起这个家责任的动力。母亲嫁给父亲,虽说没有干活劳累,却替这个家,替父亲操碎了心,后来有了我和弟弟,操的心更多了,父亲前半生没有大富大贵,所以在我眼里女性的端庄我从未见过,小时候没有,而立之年也没有,母亲爱衣服,爱到我至今都记得她和我说的话,她说:“妈吃的不好没关系,但是衣服要穿好看的”。但是我没见过她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母亲说这个不爱吃那个自己吃了不舒服,可是我们哥俩剩下的她倒是吃的很想。母亲半辈子和父亲清贫过日子,现在守着父亲,和我们一样企盼他在某一个早晨醒来给我们烧好了火炉。
深夜的护士站,很安静,原本想写一篇《父亲》的散文,但是似乎像我这样挑剔的“作家”,没有笔墨是不会写这么正式的散文,所幸就借着凄凉的护士站寒暄了一大堆。天快亮了,朝霞要铺到父亲的脸上了,我在等他醒来,陪我说说话,喝一壶秋天的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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