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在十年前走了 八十九岁
回顾她这一生 好像也没享什么福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忍她受了一遍又一遍
我从小就跟在她身后长大
我没有得到百分百的偏爱
但我得到一个很轻松的童年
在我印象里我从未歇斯底里地跟她对峙过
她将家里仅有的物质给我到了极致
也将更多希望寄托在两个孙子身上
她有她的思想 我从来没有为此伤过神
我长身体太快了 岁月就这样压弯了她的腰
她一生倔强爱干净不轻易求人
战乱的年代她被拐卖到中国山区 华侨的身份也丢了
连姓氏和名字都是买家起的
我见过奶奶的父亲和母亲的照片
是黑白的一寸照片和全身照 被她用布料包着放在皮箱里
她父亲看上去很威严的模样 跟奶奶的脸庞很相似
奶奶的妈妈很漂亮一头带卷的头发
奶奶跟她妈妈一样高高瘦瘦的带点自来卷
奶奶在找回家人那年 我已经出生了
她的家人都想带走她去英国
连带着我们一家人都跟着去
是我们的出生困住了她远走的脚步
她最终没有离开这个困住她一生的农村
她九岁被拐卖之后没有读过书
成了一个带弟弟妹妹干活的山区女孩
后来16岁经人介绍跟我爷爷组成了家庭
她的越南语很流畅 她的粤语也很标准
我到现在都学不会粤语 越南语也只会数数
村里有越南嫁过来的媳妇想家了就会来跟她聊天
也许是听到乡音解一解乡愁
我几乎不会梦到她
我时常想她是不是不会思念我
可就在昨晚她来到了我的梦里
我平常喜欢戴手表
款式已经是十年前的样子了
还有一个妈妈送的金戒指
其他就没有了
也不是没有
是属于我的比较值钱的东西很少
梦里奶奶给我买了合适的金镯子和金手链
中指上也戴了一个最简单的戒指
我看着手上戴的这些东西静静地淌着泪
醒过来的时候枕头上微凉
橙藜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