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 远方有多远

01

22年8月,如同身处迷雾,我做了很多事,却看不清方向。偶尔有一点光照射进来,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我就陷入无地自容的迷茫。

每天中午,在南方夏天报复性炽热的日光下,我从这个小区的一侧走到另一侧,穿过枯萎的月季丛,穿过街道,穿过层层温度测量与认证,去往另一个小区,叩响她的家门。

我从未如此惧怕暑热。天地严丝合缝,没有风,所有暑气都在往我的身体倾斜。我慢吞吞挪步在一团团树影间,觉得自己成了那只沿着花盆转圈的蜗牛,干渴得仿佛下一秒就窒息,却不敢停下。

但门的那边永远热情,空调与风扇大力运转,快要把人的生命之光吹灭。环境很舒适,报酬也丰厚,只是每当我对着ppt与课本讲得口干舌燥,渴望把所有知识倾倒,她不解而略带敷衍的眼神总能把我颠覆。

我瞬间丧气。我开始怀疑,一旦爱好变成工作,是否还能持续那场热爱。

02

这样的担忧也体现在深夜。除去被占有的白天,剩下的时间,我用来造梦。双目在字里行间飞驰而笔耕不辍,而当双手刚触碰键盘,摸到的却是一层灰。

我以某人为原型写的那部小说,大半年断断续续凑到2w,也算是目前为止最长的故事,却还没完结。

本想发个微博庆祝一下,一搜小红书发现,在网文作家这个行业跌打滚爬的人,至少日更4k,能不能拥有源源不断的写作灵感不说,至少他们能坚持。

我陷入深深的自卑,开始反思这条路是否适合自己。

“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万一坚持不下去怎么办?”我停下笔,望着窗外,在空调外机的暖风下抖动着零落的枝叶的,快要干枯的绿植。

就像某天,某个朋友忽然问我:“你有没有想过,考不上怎么办?”

03

我当时答得很轻松,“就全职自媒体呗。写写小说,投投稿。”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欸,你之前不是也喜欢写小说的嘛,怎么样,一起当作家?”

她轻轻地笑了:“我就不了。”

她并没有过多阐述这句话的含义,也没有向我解释,为什么拒绝我之前嘴边带着苦笑。我只是在冥冥之中与她思绪相接,碰撞出怕与爱的担忧。

涉入这个世界愈久,我们愈加不能对所爱之物施以毫不犹豫的偏爱。

孩童时期的梦想总是热烈而无畏,把所有精力投掷于所爱,扬言用纸笔征服这个时代的所有。而随着岁月变迁,那种渴望到达世界之巅的誓言逐渐被生活碾压,被恶言倾轧,被周围的闲言碎语抨击得直不起腰。

我们好像再也无法对文字抱有赤诚的爱,我们惧怕这种不计后果的奔赴终会是一场空。于是只能去寻找其他可替代的选择,在人后拾笔长歌,一响贪欢。

谁都会这样,当某条路上迷雾阵阵,我们想的不是去打破它,而是另觅他路。

04

前几天爸爸工作的地方派发生日券,妈妈去取蛋糕的时候顺道带上了我。收银员姐姐问“多少岁”的时候,我一如往常保持缄默,等待妈妈说出那个烫嘴的答案。

“啊?多少岁?四十七了吧。”妈妈也很糊涂。

好像大人都不太爱过生日,不知道是人到一定年纪就会淡化生活的仪式感,还是随着年龄增大,除了岁岁平安已经没有特别的渴求。我愿意把它归结于他们不爱吃甜品——尽管只是纸上谈兵。

和那些青春剧里的家庭氛围不一样,我对我爸总是持有莫名其妙的敌意。但在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另一个世界开始旋转,我抓紧地面。

为什么我记忆里还是爸爸妈妈三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啊?

为什么我总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刻停下驻足,以为那样的反思会让自己摸清方向,从而能更飞快地奔驰?

为什么我总以为一定有某条路是错误的,我所做的就是不断排除错误的路,而不是尽我所能走到天黑?说不定前方就是终点呢?

在那样我以为消耗不了多长时间的驻足下,真正留给我埋头前行的时间正在进入倒计时,生命中更重要的东西,正在离我而去。

就像是无意闯入迷宫,我兜兜转转不断试错,就算最后找到了终点,还不如一开始就爬上迷宫的藩墙,眺望并飞跃来得实在。

05

对于梦想有多遥远这件事,其实并不用顾及太多。

我的朋友里,有想三跨考研去上海实现梦想的,也有想逃离家乡去往北京打拼的。有学了两年的医学半途出家,复习准备考非法硕的;也有毕业就实习工作,奔赴最向往的岗位的……

无论结果如何,但我相信他们曾经全力以赴,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远方,那段为它而沉淀的时光都是有意义的。

未来有千千万万种可能,何必纠结于当下的某座小山,某片雾林。真的没有必要怀疑自己。选好一条路,努力去闯就是了,总比待在原地,等迷雾散去发现一事无成来的好。

也许在通往梦想的路上我们会迷茫,会踯躅,会被丛林里的荆棘划伤,被蚊虫叮咬;可能会被深山狼嚎惊扰,因猿啼哀鸿而想念来时路。

也可能像我一样,以为走了很远的路回头看却还在原地打转,一下子被那种陡转急下的失措击中,抬不起头。

我们会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条路,当初与世界为敌的选择是否正确,想了很久徒增懊悔,故事还没开始就被蒙上物质的布。

但好在命运总会把我们带往该去的地方,一觉醒来,收拾好心情就又会觉得,昨晚那些迟疑与犹豫不过是生活虚晃一枪。提起笔我依然能投入那片山海,就像涸辙的鱼回到深海波流中,坐地日行八万里。

我们与远方只隔着一片雾林,貌似难以目测自己距离远方有多远,但其实只要摸清了方向,便不用管花费多久才能抵达,无论怎样都风雨兼程。

想起最近喜欢的MV里一句话:“你不觉得,能够知道自己要去哪,比快速到达某个地方还要重要吗?”

希望我永远年轻,永远热忱,纵使被这个世界捶得遍体鳞伤,也仍旧能够保持出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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