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我很喜欢黄昏,日更夜替的悄然之美,可为什么不喜欢晨曦呢?相比较颓然的落寞,温柔唤醒生命的景色应该更有魅力些吧。

1

家门口的水泥路面总是会起一层一层的灰尘,黄昏下,我从仓库里拿出一根水管,另一头接着水龙头,因为管子长又细,手指必须要紧紧捏着水管这头,仿佛是给水一个加速度,让它更有力量去冲刷地面。

“丫头又来给马路洗澡啦。”

路过的人总是笑眯眯地说道,带着逗趣的语气。

我稍稍松手,让水缓缓顺着水管淋下来,等着路人走过去。

在炎热的夏季,等太阳落下去,微风轻送着荷塘的凉爽上岸。马路经过烈日一整天的毒晒,渴得不行,我急冲冲灌给它的甘露也不够,路面缝隙里起着泡泡,滋滋作响。

“丫头,走啦,一起去散步。”

是妈妈在叫我。

每次吃过晚饭,都是她负责收拾碗筷,我负责给马路“洗澡”,然后一起约着出门散步。

“哎,好嘞”,我扔下水管,赶紧跑回去关好水龙头,匆匆把水管绕作一团仍在后院里。

从后院看,夕阳真美啊!

2

马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奔跑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碎花裙的阿姨,摇着蒲扇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老夫妻……

我牵着妈妈的手,听着她和旁的阿姨们谈天,多是些生活琐事家长里短。两边是田野,绿油油的一片,阵阵微风,稻穗碰撞着沙沙作响,协调着由远及近呈波浪式递进的野蛙声。

乖乖走在前面,与我们总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有时候她跑着跑着,会停在小溪边,悄悄溜下去洗个凉水澡。

乖乖是我们家狗宝宝,可能不管她多大,都想叫她宝宝。

她算是我们家成员中年龄最大的,去年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再生育崽崽,我和妈妈一致认为我们乖乖已经成功步入老年了,没想到今年三月份她光荣的成为一名超高龄产妇。

我妈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出去散步多是乖乖作陪。

3

我很喜欢《散步》这篇文章,在大学时有次参加朗诵比赛,选得就是这篇文章。

这篇散文内容很简单,也很好理解,就是介绍全家三辈四口人在某个春日里一起散步的故事。仅仅一次散步,就看出了父子、母子、祖孙这三代之间浓浓的感情。

可能相比较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情感,简单表达的生活直击人心,更容易吸引我。

大简即大真。

而创作永远是在生活的基础上高于生活,我和妈妈的每次散步都显得格外“单调”。牵手慢慢走着,有时候一趟下来可能聊不到十句。

像这样偶尔创作着,偶尔流动着静默的,才是生活本身吧。

4

离外婆家有段距离,有时候早些会散步过去。

算是一次偶然发现吧,有一年冬天晚上,我走过去外婆家,发现后院里的枇杷树叶竟还是绿色的。

枇杷树是外婆在世时亲手种的,每快到夏天时结的果子黄澄澄的,个还大。我曾吃过,汁多也甜,就是果子结得太少了点。

后来看着这棵枇杷树,我就会想起“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失去妻子会伤心,失去母亲会伤心,这世间最多的也是被时间慢慢吞噬的生命,失去所爱不过寻常。

归有光望着庭中爱妻亲手所植的枇杷树悲伤,可在那之后,他又再娶了第二任、第三任。

5

外婆家的周边都是池塘,里面躲着鱼虾,藏着藕,还盛开着莲花。

我小时候在那小荷塘洗过澡,钓过鱼虾,摘过莲蓬。那时候她知道我周末会过去,吃好午饭就开始帮我栓好吊钩挂好鱼饵。我记得自己有次在那钓鱼掉进了河里,还有次钓上来一条蛇,吓惨了。

荷塘的对面是座小桥,那是条回家的必经之路,我们每每回来都得过那座桥。她就坐在大门口那张竹椅上望啊望,望着暖暖的夕阳,望着粼粼的湖面,望着急匆匆的人影,望着我们每个人回到故乡。

好像很久没回忆了,总是在闲下来时才停停脚步,周边世界充斥着麻痹神经的元素,给人以短暂的快乐。一直都是,我也的确在依附着这些,已经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可是黄昏因为我才漂亮,就像我的八岁再到十八岁,以后的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只有我本身才可以赋予其意义。

世上再没有比我本身更让我觉得珍贵的,可那与夫妻、母子父女之间的珍惜却又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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