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是对所观察的客观事实的各种特征的抽象概括和描述。只要我们时刻谨记,地图只是帮助我们回忆各种客观事物的记号和代表,我们必须不断将其与客观的事实本身来对照,以确保地图的有效性,那么,地图便能给予我们莫大的帮助。一张绘制于1650年的地图在当时也许非常真实而精确,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其巨大的历史意义。但是,如果你想从中找到通往波士顿的那条高速公路,那么可想而知,它不可能给予你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如果我们用地图这个词涵盖图表,照片,平面图,说明,或者代表其他事物的心理图像等各种含义,并假定它与其他某种特征具有一一对应的关系,那么,你便会明白,这张地图不仅包括我们捕捉到的所有瞬间,所有蓝图以及所有参数表,它还包括所有存储在我们大脑中与之相关的各种印象。事实上,尽管我们时常提到那些印刷在纸上的地图,但是,我们最常使用的,是那些没有实际印刷的,长留在我们记忆中的各种地图。这样的地图,我们不可能交给别人来检验它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但是,我们完全能够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自我检验。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在我们的大脑里,时刻保存着大量的,各式的地图,就像一所巨大的图书馆。不费吹灰之力,你便可以回忆起#4号公立学校的布局,或者至少是该学校的部分景象,因为你在这所学校里度过了艰难困苦的3年级。你知道衣帽间的位置,也知道在哪个地方能够找到通往大厅的那扇门,或是通向操场的那条捷径;你十分清楚洗手间的地点,也能找到校长办公室。在你自己的教室里,你能很快辨认出麦克法兰太太的座位,你脑中的地图也许还能为你提供相当清晰的麦克法兰太太的模样。你甚至还能够在你的地图上,为当年同班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安排到各自的座位上,或者至少是其中的部分孩子。
在你的心目中,必定有着关于自己家的各种地图。所有这些地图往往都十分详尽。同时,你也会保存你家附近的街道或是商店的各种地图。所有这些地图都在你的心目中构建完成,但是,它们显然并不代表这些地方本身,这些地方也并不是通过直接的体验走入你的大脑,它们只是你的各种感觉器官通过神经刺激传导到大脑中的景象。在接收到关于外界的各种点点滴滴的信息后,这些地图(或者也可以叫做记忆)得以构建完成,之后,你的意识便能够让你重温旧梦,如同你又真的看到了当年的景象一般。事实上,如果你闭上眼睛,会想过去的某种经历,你往往能够重建一幅幅与事实如此接近的直观图像。
这里,我们说它们是”过去的经历“。只要是建立于事实基础上的记忆,它们都只能是过去的东西,因为它们显然不可能是当前发生的或是将要发生的事物,而只是从前所看到(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说他们是被描绘到地图上的)的事物。
某天,如果我们突然发现,为了给规模更大的联合学校让路,#4号公立学校早在10年前便被夷为平地,而麦克法兰太太前年便已去世,面对这些新的消息,你或许会感到阵阵悲伤和不安。对于你来说,当用你心目中的眼睛去重新回顾当年的教室,却不得不去承认那些孩提的伙伴已不在人世,那些曾经熟悉的脸庞已随风逝去,这的确是件很难的事情,甚至当你发现镇上的某个成年人与你记忆中的小伙伴有着相同的名字时,你也仍然不容易接受如此巨大的改变。那幅关于教室的栩栩如生的地图将永远留在你的记忆中,但是它不再代表现在和眼前的事实。
我的一位朋友曾经向我展示过一幅地图,它描绘的是我们所居住的小镇。这是一张十分生动的地图,看得出来,它的制作者不仅十分熟悉小镇,而且还是位技艺精湛,洞察敏锐的技工。从这张生动的地图中,你可以很快识别出许多你所熟悉的特征,例如:康涅狄格河,霍利伊克山脉,斯普林菲尔德,以及通往波士顿的那条道路等。但是,这幅地图上同时还有许多陌生的东西,例如,地图上标注的“印第安营地”,或许那就是指帕尔马镇的中心地带?许多泉水被标注上“饮用水”字样。此外,还有许多如“打猎好去处”的标记,以及一个“约西亚·查平小屋“的标记。
我丝毫不怀疑,这些陌生的标记准确地反映了小镇的各种景观。我的问题是,究竟这些事物与我特定的生活方式有什么关系?当然,就真实地反应事实而言,这些标记的真实性毋庸置疑,也就是说,地图本身的确是一幅制作精湛的地图,但是它需要说明一个额外的细节:在这幅地图的右下角,地图注明:1650年。
这幅地图并不是什么伪造品。据估计,它确实是对当时小镇地形地貌的准确描述。此外,如果这幅地图的用途只是为一位旅游者指引方向,那么,这幅地图无疑能够提供足够的信息。相反,即便是回到1650年,对于其他某种特殊的用途来说,这幅地图也有可能成为一幅不够准确的地图,例如与殖民宪章或是印第安条约相关的土地勘探等。就像我们前面所提到的,一幅地图所需要包含的细节的多少,完全取决于这幅地图的具体用途。
显然,作为小镇目前的地形地貌的真实反映而言,这幅地图既不够准确,也不够全面。地图上所标注的许多特征,如约西亚·查平的小屋,印第安营地或是打猎好去处等,早已不存在了。而其他一些当前重要的事物,却没有在这幅古老的地图上反映出来,例如高速公路,维思特沃夫平原以及通往波士顿,奥尔巴尼或是纽黑文的铁路等,但是(请注意到这一点),这幅地图并非全盘错误:康涅狄格河仍在流淌,霍利伊克山脉也仍然矗立在同样的位置,至于斯普林菲尔德也描绘得精确无误。
我们在研究任何一幅地图的时候,首先必须弄清楚这幅地图是不是幅好地图,它是否符合我们特定的用途以及自从绘制完毕以来,这幅地图所描绘的地区发生的主要变化是什么,等等。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及时更新地图。一般来说,两幅描述地点相同,描绘程度相近的地图,绘制日期离我们最近的一幅,将最接近当前该地区客观存在的各种事物。
这里,我们应该注意到,我们无法找到一幅与真实世界完全一致的地图。很相像,是的;很相似,是的。但是,由于我们的地图只是对客观事物的抽象,而且只是基于少量事实的抽象,因此,我们有时所假设和期待的一致性,不过是基于一种奢望和幻想,基于那幅构建于我们所注意到的少量事实之上的简略地图。我们必须时刻谨记,永远存在着被我们忽略掉的大量事实。
我们的大量工作便是处理这样的地图,它们是对所观察到的客观事实的各种特征的抽象概括和描述。只要我们时刻谨记,地图是对所观察到的客观事实的各种特征的抽象概括和描述。只要我们时刻谨记,地图只是帮助我们回忆各种客观事物的记号和代表,我们必须建立起它们与客观事物一一对应的关系,以确保地图的真实性,那么,我们便能够正确地对待和利用这些地图,而这些地图也将给予我们莫大的帮助。至于这里所说的客观事物本身是否真实的问题,将不是本书所考虑的范畴。
本章中,我们讨论了我们应接受的客观事实,究竟是应该基于1650年的地图,还是基于现在的新地图。我们大家都知道,所有这些地图都具有局限性。我们不能想当然地把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硬性添加到某幅地图中。我们千万不能够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了解某个地方的所有一切,过去或现在。我们也不能妄加推理,以为最新的地图便是对客观现实的最佳描绘。当我们面对的知识客观事物的记号或代表时,我们必须意识到它们自身的局限,当你的理解与现实产生差距时,千万不能依靠单纯的想象来填补它们之间的任何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