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自由的门

孩子在森林里迷失方向,绕过许多弯路,来到一所房子前。

偌大的房子前坐着一位盲人。孩子问里面有什么,盲人说有自由。

孩子靠近大门,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孩子,别进去。”盲人听到门旁的脚步声。

“为什么?”孩子问。

“那里不适合你。”

“‘适合’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进去。”孩子丝毫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里面有很多门。通向这些门的路没有方向,没有顺序,像个迷宫。你会无助、会彷徨,会哭泣。”盲人似在自言自语。

“找不到方向是因为你看不见,”孩子说。

“我从来不用眼睛看,有眼睛的人也会迷路。”盲人笑了。

“让我进去看看你说的‘自由’吧。”孩子坚持着,“好,祝你好运。”

孩子刚进大房子就看见一只不会捉老鼠的猫和一只睡觉的狗。

“你为什么进来?”孩子听到声音后惊得环顾四周。没有人说话,猫趴在地上,歪着脑袋望着他。

“别看了,是我在说话。进了这所房子的人,能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听懂各种不同的话。”猫有气无力地看着孩子。

孩子明白了,是猫在和他说话。

“你带了吃的吗?”猫坐直了身子问,“没有。这里没有吃的?”孩子接着问。

“有,不过要自己找。没进来以前,我的主人每天都给我准备食物。我吃腻了,悄悄离开他,自己出来找新鲜东西。”

“那你找到了吗?”孩子追问,“很难,我忘了怎么抓老鼠,怎么找吃的。只能在这里等……”猫说了许多话后好像很累似的,又趴下,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微张开。

“那只狗是怎么回事呢?”孩子好奇地看看那只狗。

“它厌倦了每天看家,跑到这里来找有趣事情做做。可这里的人来来往往都很自由,不需要它。它无事可做,只好睡觉…….”猫说完,不再理孩子,眼睛望着门口。

孩子向大房子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看。

这大房子内的布局,看似杂乱却布局精巧。无论人在这空间里如何穿行,总会走到一扇门前。门或设计精美,或朴素简陋。 人若推开它们则见各异风景,高山流水、贫瘠田园、华丽建筑、破屋碎瓦都可能跃入视线。庭院走廊的两边,有些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蒲公英,正开得炫烂;郁郁葱葱的大树,迎着阳光的树冠伸出了庭院的上方。一路走着,孩子的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有婴儿的,有成人的;有人在诵读,有人在喧哗。这声音来自于那些看不完的门后。

孩子在大房子里无拘无束的穿行,随意打开房子里的门。每扇门后总有形形色色的人,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各自有进来的理由,关于成长、关于爱情、关于事业、关于心灵……。

奇怪的是,这些人像混合体,一半是热烈快乐的,一半却是冰冷抑郁的。他们的身上融合了坚定和时刻存在的怀疑。这两种矛盾的性格追随他们,支持他们,却不断地让他们不安。

人们每打开一扇自由的门,便带着新奇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短暂地享受着刚获得的自在后,却感到另一种束缚,于是又要出来。那些重获自由的身影在房子走廊里移动。

开门,前行;开门,前行.......不断重复,孩子总会在通向另一扇门的路上遇到不同的人。

大房子里错综复杂的通道好像怎么也走不完,嘈杂的声音侵蚀他的耳朵,成天嗡嗡响,他快要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他走不出这个似乎和天空一样大的房子,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他急躁,他烦恼,那些开心的心情总是牵牵他的手就溜走。

开门,前行;开门,前行......不断重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孩子渐渐长成年青人,他在各扇门之间穿梭时学会了观察,有时候用眼睛看,有时候用心看。他能读懂许多人,可是他想说的话却越来越少。

他眼累了,脚乏了,想出去,可是找不到出路,看不到终点。他礼貌地询问经过他身边的人,可那些人要不就是摇着头说我也在找,要不就是给的建议对他不适用。

年青人不得不停下来思考。思考给了他另一双眼睛,他留意到那些带有镜子的门。在镜子的面前,年青人看着自己,目光却深到镜中人的身体里面、里面、更里面,直到看见内心本身。在那儿,不需要眼睛,大脑忙碌着……

镜子给年青人带来光。每照一次镜子,他都会更清楚感到身心合一。他的步伐轻松而快速,大房子里的走廊不再迂回难寻,路就在面前,快乐如影随形。

他经过所有带镜子的门,终于以缓慢的步伐来到一个安静的空间。这里没有其他的去路,没有选择和纠结,只有一扇门。这里出去将会是另外的世界。

门上的镜子映出照镜人黄色的虹膜,淡然的目光。他抬起手,刚想用指尖触摸镜面里的皱纹,镜子却出现一个盲人,一个提问的孩子。

回想起他经过的路,都是在房子穿行,他看到自由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人。所有的经历涌进脑海里凝聚成疑问 “我得到了自由吗?生命追求一生的终点是什么?”  疑问飘到空气里,响彻在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此起彼伏。

他等侯许久,声音消失在空气里。确切地说,他因为年老已听不清那声音,不过时间已将答案交给他的心灵。

老人在门旁坐下,干瘦的手指捏着笔在纸上画着大房子的地图。

地图的下面引用了一位作家的文字 “应当有耐心,让时间说话,我们早就该学会并且永远记住,命运要到任何地方都必须走许多弯路,只有命运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才在这里竖起了这幅地图。”

半开的门,光斜照在地图上。图上有两个里程碑,其中一个上面写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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