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信一回到办公室,同事们都还在忙着,每个人各自分工做事,一看就知道是个训练有素的团队。森信带领这个团队,为公司拿下好几个重要的投资案,也多亏了这群伙伴,给了森信最丰厚的后勤支援。
森信看看手机,慧黎没有回覆讯息,他有些担心,打了电话过去,没人接。他又再打第二次,还是没人接;他放弃了,走到同事旁,加入讨论。
也不知是心急还是大家都很拼命,原本以为至少会忙到凌晨二点左右,不到十二点就全部搞定了。森信感谢所有同事帮忙后,先叫了计程车,接着快速收拾公事包,准备回家去。
坐在车上,森信回想刚刚慧黎跌坐在地上的痛苦表情,不太像之前她胃痛时的表情。感觉这表情多了一层痛苦,而且慧黎手压的位置是在下腹部,离位更低了些。这让森信有点不解,慧黎说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但现在重新回想起来,森信开始有些怀疑。
她说的,是真的吗?
到家后,森信看客厅没人,第一时间冲到卧室去看,慧黎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但刚刚穿的那件衣服并没有换掉。森信发现她的双手,仍放在下腹部的位置,但表情已经轻松不少,隐约还听得见微弱的鼾声。慧黎带出门的包包,被很临时地丢在床头柜,临时到没丢准,整个翻倒在地上,包包内的东西有些散了出来。
森信靠近一看,从包包掉出来的是书,还包着诚品书店的纸袋。不过纸袋下还压了另一本书,森信抽出来一看,竟然就是他前几天买的那一本。突然间,森信还以为是慧黎偷拿了他的书,但马上就知道不可能,因为书一直都在他的公事包里,刚刚在计程车上还翻了几页。
但为什么慧黎又再去买了一本呢?那天不是才在说等自己看完就借她的吗?不过现在慧黎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也不急着马上需要摇醒她问个清楚。他转头往床的方向看去,发现慧黎的脸变得苍老许多。他已经忘了有多久不曾好好看过慧黎的脸,但这种苍老不像是岁月累积产生的,像是被某种残忍的外力,硬生生地,挤出了一条感觉会有点痛的深纹。
深纹像一条海沟,很深很深,说不定里面还埋藏了几艘行经于此,不幸翻覆沉没的商船。船体完全解体了,像是台风过后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漂流木群,很有默契地全部堆叠在这条海沟中。慧黎脸上的海沟究竟存在多久了?森信当然不清楚,但他开始觉得有点内疚,为什么自己老婆脸上画出一条深纹,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森信坐在慧黎旁边,一边听着她微弱的鼾声,一边小小反省了这阵子对她的忽略。他想要弥补什么,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想等慧黎待会儿醒来,当面跟她说声“辛苦了,抱歉最近比较少关心妳。”
过了十几分钟,慧黎好像察觉到身边有个人,突然警觉性地睁开眼来,她看到了森信坐在旁边。
“是你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慧黎问。
“今天同事很帮忙,所以提早做完了,赶快回来看妳状况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呢?有好多了吗?”森信摸摸慧黎的额头,慧黎一手也抓住森信的手。
“好多了,这次的胃痛真厉害,以前都没这么痛过。明天我找时间,去看看医生好了,检查一下才放心。”慧黎编了理由,她明天并没有打算去医院。
“需要我陪妳去吗?今天刚忙完专案,明天比较有空,如果需要,我可以陪妳去。妳这阵子真的太辛苦了,我自己也忙,都没留意到妳的状况。”森信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这个表情是真实的,慧黎看得出来。
“没关系,不用啦,明天我下午才有课,上午会先去医院检查。你忙你的吧,应该只是小问题,别太担心!”慧黎慢慢坐起身来,理了理歪掉的衣服,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
12:56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呢?”慧黎转头问森信。
“妳先洗吧,洗完可以赶快休息,我去客厅看个电视,晚点再洗。”森信起身,走出房门。
森信打开电视,转到政论节目。他不是政治狂热者,只是觉得节目里的名嘴们,你一句我一句争吵着,那样的表情很好笑,完全当作搞笑节目在欣赏。
慧黎打开水龙头,热水从头淋下,强力水压就像是按摩师的双手,在她头皮很有节奏地出力按着。顿时,她觉得全身都放松了,尤其是想到刚刚森信对她的关心,突然间,她感觉到久违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