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花与母亲”这四个字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康乃馨,而是我家那满院、满阳台的植物,像兰花、菊花、海棠、茉莉、夹竹桃、五星花、文竹、七叶莲、昙花、铁树、吊兰、绿萝、八宝树、芦荟……姑且称养的这些植物为“花”吧,因为在我妈口中,不是开花的才叫花,她养的每盆植物,红的绿的,都叫“花”。
从小,街坊邻里都知道我妈爱养花。那时家里院子大,还有小菜园,我认识花草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那时侯的我也就刚刚能记事情,我妈不上班,没有工作,是个家庭主妇,每天都在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间忙碌着,得了空闲便开始摆弄她种的花草。大大的院子里什么花都有,热热闹闹的开了满院。尤其在夏天,夏日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在庭院里洒下斑驳的光点,蝉鸣声声,不知疲倦,她便在这热闹中来回穿梭,一忙大半天便过去了。你看那一盆绿绿的叶子,也不见它开花,像杂草一样,名字也说不上来,但依然被我妈照顾的很好,枝繁叶茂,我妈说:“你看这盆花长得多好!”
我妈就是在每天的养花中不断积累经验,到后来又开始学着嫁接、扦插。记忆最深的是盆仙人掌,她在仙人掌上嫁接了蟹爪莲,一圈圈一层层地往上嫁接,蟹爪莲会开出红色的花,开满花时像个“花塔”一样。因为这个,我妈“出名”了,街坊阿姨都来找她养花。那时我上初中,问她怎么有这么多工夫去养花,多累,她说:“哪累,一天天伺侯完你爷俩走了,我又没事干,养个花多好。”她是在拿养花打发时间找乐子。
后来,我上高中了,离家不远,一天三顿饭的往家跑,我妈还是做她的家庭主妇,弄弄花,弄弄草,只不过更加用心来照顾我了,因为马上要面临高考了。那段时间我挺暴躁,和她吵架也越来越多,她虽会骂我,但对我三餐仍毫不含糊,今天补什么,明天补什么都想着。哦,对了,那时为了我上学方便,已经搬家啦,她那满院子的花在阳台里是装不下的,便拣了几盆开的最灿烂的,长的最喜人的带了过来。有时阳光照进来,她瞅着这些花花草草,这弄弄土,那浇浇水,就没什么可做的了,对着窗外眯眯眼睛,掏掏耳朵,再对着花长出一口气。
再后来,再后来,我离开了她身边,怀着对没人管的生活的向往开始了新的大学生活。学校里有家特别有情调的小店,买些冷饮小吃,关键是环境好,老板还很会做生意,买些小盆栽小植物让学生们自己种,还可以免费给打理照看。小小的屋子因为有了这些花草存在而变得特别起来。每次路过这家店就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起我妈养的那些花,也不知它们长得好不好。
现在,回想起来,离开她身边已经两年多了,这期间我们又搬家了,这次是为了我工作回家能方便些,不必将更多的时间浪费在路上。只是这个家里的空间更小了,距地面更高了,连容下她上次挑的那几盆花的空间都快没有了。我妈找到了新工作,她说:“都走了,我在家干嘛。”我偶尔回家,看到阳台上那几盆花已不复当年的生机与活力,是不是花也会变老?
如今我养成了个习惯,每当走过花店便会停下看会那些开得热闹的花儿们,看着看着便买一盆回去,不论它开不开花,相中了就想回去养着。最近几年流行养多肉植物,我妈见后说:“那花我三十年前就养过!”是啊,您老三十年前养过,您闺女现在就学着养。
我想,我买这些花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美丽,更多的是因为养了它们我才慢慢明白母亲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发我和父亲没有陪伴她的时光;也让我懂得了付出与收获,就像母亲养育我一样精心呵护,不同的是,花开了不会走,会一直在那让养它的人欣赏,而人却会离开。
三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曾经花一样的青春年华在岁月中磨去了色彩,留下的是眼角的细纹以及青丝中的一缕斑白。花与母亲,母亲与花,这四个字在我字典中不会分开,因为这是我记忆里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