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想了很久,总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客观写实,担心写不好,但是又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想说说我的母亲。我写下这些字时,母亲过来两次,一次问我要不要喝水,一次是催我早点睡,我应承着,却不听她的,因为她不了解,只有夜深人静时我才能清醒的和自己对话,才能思如泉涌。
母亲是40年代生人,家里兄弟姐妹7人,她最小,也因为外婆生她时已经是46岁的高龄,完全没有精力带她,所以一生下来就拿棉被包住扔一边不做理睬,也是她命大,一直哭,最后外婆实在不忍,才决定留下,命是保住了,可是左耳从此失聪,年轻时还不太明显,到现在上了年纪,和她交流时就要加大分贝,否则就听不到,全凭猜测。
童年时的母亲应该过的还算幸福,哥哥姐姐都已长大成人,大一些的侄子、外甥已经和她年龄相仿,两个哥哥参军,大姐远嫁,家里生活还过得去。可惜好景不长,60年代是我们这代人难以理解的,食不果腹,甚至衣不遮体,那个时候母亲刚刚十一二岁,便早早的辍学,扛起锄头下地干活了。也是,饭都吃不上,还谈什么学识。辍学后的她因为踏实肯干,手脚又麻利,早早的就成了村里的妇女主任,带领大家一起干活,她吃的那些苦无法想象,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才造就她性格中那种积极和坚韧吧。
18岁时,母亲经人介绍嫁给了父亲,当时看起来还是蛮登对的,母亲肤白貌美,温柔贤淑,热爱劳动,料理家务又是一把好手,非常符合那个时候对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的标准;父亲外形俊朗,又是村里不多的上过高小的文化人,而且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只是家里穷的厉害,那也没什么,毕竟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贫富差距,大家都差不多,也就觉得正常了。相信在最初的几年里,他们的感情应该还是不错的,只是后来,随着孩子们一个个的到来,生活时常捉襟见肘,再加上干不完的农活和每个婚姻里琐碎的柴米油盐,他们之间的矛盾开始凸显,父亲有着文化人的特有的性格~恃才傲物,母亲因为日复一日高强度的生活,性格变的无比倔强,这样使得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从我记事起,就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是后话。
父母结婚后第二年,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也就是我理论上的大哥,接着老二老三也相继问世,可想而知,家庭生活给母亲带来什么,三个调皮捣蛋的男孩需要时时刻刻关注,家里养着牛、猪、鸡、狗,地里的农活还不能落下,太高强度了好吧,这些还不算,父亲那时候是村里的大队会计,每晚还要工作,队里一帮人聚在一起经常熬夜,一家人的休息时间被无休止的拖延,成年累月,苦不堪言,直到现在,母亲提起那个时候都是一把辛酸泪。但是,这些比起后来发生的事都不值一提,老大,也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八岁时的某一天,平常生龙活虎的他说不舒服没去学校,大家谁都没在意,孩子嘛,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不舒服就在家休息一天,可是谁曾想到了傍晚时分,孩子突然就开始抽搐,呼吸不畅,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连自行车都没有,而且离县城又远,等急急忙忙备了牛车赶往医院,半路上孩子已经停止呼吸。一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击到回不了神,尤其是母亲,一个妈妈,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辛辛苦苦带到八岁的男孩子,心里该是怎样的痛?我小时候听母亲讲这件事时,只觉得有些遗憾,不知道是什么病因,好端端的就去了,直到自己也做了妈妈,体会到了一个母亲爱孩子的心,设身处地的再想这个问题,就觉得如果是我,我是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孩子的,每个妈妈都一样,孩子就是自己的心头肉啊!丧子之痛让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若不是怀中还有嗷嗷待哺的老三,她在那个时候是支撑不下去的。
尽管如此,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生活还得继续,几年后,我和姐姐的陆续到来渐渐冲淡了那些曾经的悲伤和苦难,农村土地改革之后,家家户户有了自己的土地,日子也慢慢的好过起来,父母之间的争吵似乎也变得少了,记忆里不多的家庭和谐的场景就集中在那段时间,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不曾想又有噩耗传来,父亲咳嗽总不见好,一检查竟然是白血病,好端端的生活再次被击垮,于是,县医院、太原、北京,求医问药,几经周折,最终也没留住父亲的生命,在1993年的秋天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那一年,母亲45岁,而我只有10岁。中年丧夫,对母亲又是沉痛一击,送走父亲时,她哭的伤心欲绝,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扔下她们孤儿寡母,以后的路可怎么走?
然而,哭过之后,最坚强的依然是她,一个肩膀抗下所有的压力,带着四个孩子,自己挑大梁,先是给大哥成家,后来又搬新房子,接着是二哥……直到现在,我们兄妹四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小日子,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和谐美满。只是,这些年母亲的付出却从未停止过,眼看着她把孙子们一个个送入大学校园,抽空还要帮我带圆宝,我舍不得用她,觉得她辛苦了一辈子,应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她却和我说:现在的日子比起从前经历的那些苦,简直是掉到蜜罐里了,人活着就得有事做,不计较。
今年她已经七十岁,身体状况还算好,年轻时吃的那些苦给了她一个相对健康的体魄,也给了她豁达、乐观并且知足常乐的心态,我很感谢那些时光,母亲的坚强、认真用心的对待生活的态度教会了我们,也感染着我们,让我们懂得这些美好的品质来自于生活的沉淀,来自于强大的内心。
祝母亲健康长寿!
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