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份,日本老牌电影刊物《电影旬报》按照往年的惯例,从2016年的国内外电影中选出了“年度十佳”,值得注意的是,今年有两部入围的电影似乎不符合《电影旬报》以往的口味和评判标准,排名第一的是《在这世界的角落》,继1988年《龙猫》被评为年度榜首后动画片再次夺魁。
而排名第二就是《新哥斯拉》,一部怪兽片,如果没看过影片,很多人会质疑《电影旬报》的审美品位是不是变得大众化了?而《电影旬报》将最佳剧本奖颁给了《新哥斯拉》,这部怪兽片为何会受到如此青睐?连《你的名字》、《比海还深》都被排除在外。
带着疑惑,我看了这部怪兽片,开头几分钟,怪兽片常用的套路:怪异的自然现象,人类面临危机灾难,高层的反应,做出应对,没有看出奇特的地方。直到进入开会的场景,突然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一边是哥斯拉移动毁城的画面,嘈杂无序,切换到另外一边,则是日本政府从上到下无休止的会议上,安静有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日本高层看似管理合理,上下级、各部门之间相互牵制,共同应对,但效率却很低,首相授权浪费了时间,各部门间上传下达浪费了时间,于是人民在水深火热的灾难中如同蝼蚁,无力感爆棚。
这就是庵野秀明给观众奉上的怪兽片:一场又一场的会议,一波又一波的疾走,怪兽哥斯拉倒成了配角,它在城市之间穿梭行走,自始至终没有出现我们心中预期的超级英雄,直接上前跟怪兽干仗,所以,本质上这部电影脱离了奥特曼打怪兽的设定,削弱了正义与邪恶的交锋的冲突和危机感。
可以这么说,庵野秀明重新定义了怪兽片,所以对于导演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故事手法,未必很多人都能接受,所以它的豆瓣评分并不高,只达到了及格线。
所以《电影旬报》为此片正名,《新哥斯拉》的故事不单单只是怪兽片那么简单,它讨论的是日本现状,关于灾难的预警机制、内阁的无作为、国际政治环境下的妥协,怪兽真的是哥斯拉吗?片中数次提到:人类比怪兽还可怕。人类可怕在哪里?自认为对自然完全掌控,自信能打倒一切怪兽,可却没想到被自己所制造的怪兽所袭击,雾霾、环境污染、核武器等等,这些何尝不是人类自己制造的怪兽呢?所以,日本人对于此片的喜爱多于我们,因为他们似乎能充分理解导演的意图,也生活在日本的政治体制下,有感同身受的体会。
说到《电影旬报》将最佳编剧颁给了《新哥斯拉》,而在国内同期上映的怪兽片《长城》口碑一直不太好,被诟病最多的就是《长城》的故事和剧本,那我们对比一下这两个片子在故事、人物上的一些区别。
首先,在故事内核上,《长城》的主题是勇气和信任;《新哥斯拉》的主题是探讨谁才是灾难的元凶?显然《新哥斯拉》拜托了英雄打怪的故事套路,通过打怪的外延,展现的是政治弊端和更多由此引发的更多不确定性的灾难。《长城》等一般的商业打怪片会将个人生死与民族大义(群体利益)放在危机的天平上衡量,让英雄主角舍己为人,艰难做出抉择。《新哥斯拉》没有按照这个故事套路来走,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元凶,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英雄,我们人类就在毁灭和重建中发展着所谓的文明,哥斯拉是谁创造的?人类。又是谁要毁灭?人类?所以,人类才是灾难制造机。导演将高精尖群体和大众群体放在天平两端衡量,要选择政治体制下划归的城民,还是要灾难可能带来的科技机遇;又将小国日本和大国强国做了衡量,灭大国为人类?所以,我们会一直在大与小之间权衡利弊,小国小民,无话语权的群体就成了所有灾难的牺牲品,事实总是那么悲凉。
而在故事推进上,《长城》略显智商不够,关于饕餮的描述,关于对饕餮的研究都是很片面,也很难经得起推敲的。而在《新哥斯拉》中对于其形成的原因,行动轨迹,包括变异细节,体态类型都做了很多科学的注脚,而在这些注脚中,我们听到的更多的就是核武器,辐射,这些恰恰是每个国家争相研究的课题,似乎成了赢得政治话语权的标志。
� 在人物塑造上,《长城》的主角景甜和马特达蒙怪异而模糊的战斗合作关系让人觉得很尴尬,一番“相信”的鸡汤灌输让马特达蒙如梦初醒,改邪归正,牵强无比。女主景甜也是看不出有任何的人格魅力和特长,从头到尾完全是主角光环笼罩,这种主角光环消解了一切不合理的剧情发展,我们相信她一定能还世界一个和平,于是不再为她担心。而在《新哥斯拉》中,没有完全的主角,矢口是核心人物,也是内阁中最看不起官僚体制的人,最后首相等高层被哥斯拉干死,他还是要在无政府支撑下继续打怪,民间的力量似乎让打怪的效率高了不少,这个人物显得真实可信,而最后,我们都以为赢得了胜利,但是哥斯拉还没死,城市被严重破坏,还需要重建,而哥斯拉的尾巴上粘着很多骷髅,这样的寓意告诉我们,灾难和悲剧永远不会结束,人类一直在自酿恶果。这样的结局比欢呼胜利的结尾不知要高明多少,真实多少。
虽然《新哥斯拉》并不完美,在危机处理的篇幅上太浓墨重彩,导致戏剧性张力不够,但不能掩盖的是这部怪兽片的勇气,它在题材上的突破的勇气,它在反好莱坞故事套路上的勇气,它在刻画社会的勇气,都是值得肯定的。《长城》也许因为是商业电影,可以跪舔观众,但想要遗忘它,也就一年的时间,我们不再会想起那些饕餮,因为它们跟我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