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我幻想着我活在玄宗的时代。

我也走进了花萼相辉楼。

我也看见了她。

文 | 笙笙不兮

01

我喜欢《妖猫传》。期待已久，心满意足的那种喜欢。

惊艳的画面？有。

绝色的美人？有。

痴缠的爱恨？有。统统都有。

当然，还有一只妖冶诡谲的玄猫。

所有这些，连同那场空前绝后的极乐之宴，美到窒息的空灵幻术，如同马嵬驿前蜿蜒的藤蔓，纠缠着，攀附着，野蛮生长三十年，将一个秘密就此深埋。

三十年前，有一名女子在此长眠，姿容绝色，万古流芳。

她一挥袖，轻舞摇曳，摇曳了天下男人的魂魄。

她一回眸，美目流转，流转出一个盛世的大唐。

她生，众生为她迷乱；

她亡，却被权术尘封。

她是一切的因果。

大唐贵妃，杨玉环。

何谓盛唐？

万国来朝，笙歌佳丽，佳肴果酒，满室琳琅。

不，不，这还不够。

还有浩瀚疆土，丰饶物资，潋滟诗赋，少年英才。

以上种种，都在影片那场幻彩奢华的极乐之宴，震撼重现。

那是陈凯歌梦中的大唐气象，不惜重筑实景，极尽华彩，倾六年以现光影。

我们迷醉，我们震撼，直到结局才幡然醒悟：

原来这一切的繁荣与诡谲，都来自于那个女子，杨玉环。

她才是盛唐的符号。

没有了她，霓裳不再有人舞，长恨不知为谁歌。

笼罩在影片重重诡魅背后的那个真相，不过一场爱恨。

千朝万代，逃不过。

02

故事由一只会说话的玄猫开始，定下全片悬疑诡谲的魔幻基调。

那只猫擅猎人心，尤擅与贪婪为伴，给点钱财好处，换颗眼珠子吃。

至于吃谁的眼珠？随它心情。

那只猫营造了全片的诡异，也赚取了全片的泪点。

它曾在玄宗怀中撒娇，在恢弘宫宇的瓦砾间优雅行走，也曾从容依偎于贵妃身旁，慵懒惬意，不识权术，不懂人心。

从何时开始有了爱恨？

大抵要从那场万世神往的极乐之宴说起。

那场盛宴空前绝后，是全片最惊艳震撼的一个段落，盛唐气象，恢弘可见一斑。

极乐之宴上的幻术表演，更是国之翘楚，所有宾客啧啧称奇。

那是大唐最负盛名的法师，献给贵妃的贺礼。

法师尊号黄鹤，座下有两个徒儿，一唤白龙，一唤丹龙。

少年清瘦俊秀，可幻作一双白鹤，冲天俯地，艳惊四座。

陈凯歌素来擅长视觉效果的色彩捕捉。无论真实还是特效，影片色彩无不像那只玄猫一般，透着诡魅撩人的调性。

实景搭建的唐宫恢弘，自然不是CG特效所能比拟，连诡魅都重在一个“魅”字，无处不美，无处不撩人。

片中共有三位美女。

其一是金吾卫之妻，春琴。她美得娇媚风尘，天生就该躺在男人的床榻上，连音色都是撩人的。

其二是胡玉楼的胡姬舞女，玉莲。她美得妖艳，身段柔软，舞姿奔放，一双眼看谁都带着笑，挠得男人心痒痒。

其三便是杨玉环。

贵妃之美，美在雍容气度，美在精致傲然却不疏离。一颦一笑，如沐春风。

她踏着云端垂下的秋千惊艳亮相，水色华衫随风荡漾，连同嘴角噙着的一抹笑，让万千百姓瞻仰何为绝色。

那场戏里，贵妃带着无上尊荣从天而降，惊鸿一瞥便能永世不忘。

举国百姓都臣服在她绝色的姿容里。

杨玉环，成了盛唐一记耀眼的符号。

极乐之宴上，李白曾受高力士所求醉吟一曲《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词原本无人可依，当他抬眼乍见贵妃姿容，词便有了主人。

03

相比于影片段落分明的上下两段，大唐诗人白居易，以及倭国法师空海，是唯一贯穿始终的线索式人物。

一位仰慕贵妃盛名以成诗，一位愿寻无上密以求法。

两人阴差阳错地结伴同行，在桩桩诡异难解的案件中调查寻访，抽丝剥茧，探求真相。

有一场戏，两人在集市上一同看瓜翁表演，虚实难辨，令人印象很深。

人群之中，大胡子瓜翁微笑播种、浇灌，种子破土、发芽、攀藤，不过片刻，便结出颗颗浑圆饱满的西瓜来。

白居易天真烂漫地扯空海袖子：

“看到没有？结瓜啦！”

“是幻术。”

“大家都看到啦！”

“大家都中术了。”

真真假假，几分禅意。

直到空海惊觉自己也中了术，再见瓜翁时，对方留下两句话：

“你以为，瓜能凭空变出来吗？”

“幻术里，也有真相。”

这两句话，道出全片的谜面。

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是天地万物固有的规律，何况帝王术，天子心。

所谓盛宠，不过一时。

04

马嵬坡下，万军发难，留下贵妃的命，可放玄宗一条生路。

生死当头，黄鹤法师献计尸解大法，可使贵妃假死，掩人耳目。

可实际上，因为贵妃的出身和姓氏，诸般缘由，都指向必死之路。

有人一语道破她的命运：

强盛时，她是帝国的象征。

危难时，大唐将不再需要她。

贵妃何尝不知假死是假，真亡是真。可她不是帝王，她有她的爱与执着。

面对玄宗的困境，她决定帮他一起完成这个骗局。

心如明镜，安然赴死。

杨玉环明艳短暂的一生，终结于那个兵临城下的夜晚，封棺入墓的那一刻，连同她那颗玲珑真心，一并被自私冷漠的帝王权术所吞噬。

世人皆爱杨玉环，可到头来，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竟只余一个懵懂少年，和那只曾经备受帝王宠爱，转眼就被发配陪葬的御猫。

人的执念可以强到何种地步？

它让目睹贵妃死亡的少年白龙悲愤交加，悉心守护。当种在贵妃身体里的蛊毒发作后，他不惜以身解蛊，舍肉身而入猫身，终成妖魔化的一只玄猫。

白龙以玄猫之身守着贵妃，他留在世上最后的话语，是面对，也是解脱。

“我知道她死了。”

“我只是一直不舍。”

随后它含着眼泪悲鸣一声，倒地不起。

冰棺上多了一具小小的遗体，与贵妃比肩而卧。

05

白鹤少年早就不在了。

贵妃，却是永远的贵妃。

真情不过如此，只有纯良之人才能保留。

复杂了，自会消亡。

当世上再无杨贵妃，当懵懂少年终于放爱一条生路，一切过往，终不过捻字成灰，落成一位诗人笔下的840字，谱成千古《长恨歌》。

那里，藏着他和空海一同找到的无上密。

影片结尾，空海对白居易淡淡一语：

你的诗里并没有白龙。

白居易甩着袖子大手一挥：

诗是白龙写的，不是我白居易。

就这样。

无上密，是什么呢？

我想那秘密里包裹的，应有纯善，有执念，还有世间万物褪去虚假的伪面之后，惴惴袒露的一颗真心。

- 完 -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36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