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心里好像有一团火焰,越烧越旺,它照亮的那个盛开着花的地方,离我有一点距离,但是并非不可到达,而且我深知:我一定会到达。路就这样铺在我眼前,并且一直绵延,我深知:我顺着它走下去,我一定会到达。
数不清有多少年,我在习惯生活着的城市走着同样的路,遵循着相同的节奏做着应该去做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得变成一具活着的尸体。我很惭愧,我有过喜欢,但从未有过热爱,那种几乎能燃尽你生命的热爱。
小时候,我说:“我想学琴”,妈妈给我找了当地最好的老师,那个时候没有几个父母会请家庭教师,但是我有,虽然最后等级考试全部通过,但是,不知道和妈妈斗争了多少回,承担了多少妈妈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却不争气的愧疚感,学琴变成了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上学以后,学习变成了我应该去做的事情,上课、做功课、考试、熬夜、早起,大人们说:“学习是为了考一所好的大学,为了以后有出路”,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什么是出路啊。
大学的时间也没有完全荒废,拿了一些证,十几年后搬家了几次,每次搬家就会拿出来弹弹灰,再塞进最不常用的抽屉。要毕业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回到老家,遵循父母的意愿,得到了一个“铁饭碗”,从此,我成为了一个职场人,时间一年一年过得像是快了起来,完成细则里一项一项的工作任务成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永远有更高一层的职位在诱惑着你,当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够着的时候,那种世俗的快感完全地掌控着你,职位带给你的更多的权力像毒品一样控制着你,被精心研发出来的规则,就这样无情地拉扯着你的情绪,让你欲罢不能,让你在这名誉的猪圈里滚来滚去。一些人就这样滚了一辈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裹着自己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一些人发现这是个陷阱的时候却已经背负着苍老的身体,他的灵魂再也爬不上来了。
半个月前,一个同事跟我说她准备辞职了,作为同事,我似乎应该表现得很不舍,表现出很想要挽留她的样子,以免她觉得自己不重要,但是接下来我的语言完全不受控制,我平静地问:“你想好了吗?”她说“想好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我的反应让她有点意外,直到昨天,我才确认了这个事情,聚餐结束,我准备回家,她拦住我和我聊了会,在冷风中,我站着,她坐在电动车上。
“其实我辞职,不光是工资的原因”她说
“我知道”
“你知道?”她有点疑惑
“嗯,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
“是的,我觉得现在的安稳让我不安,我觉得我每天都在浪费时间。”
“你想打破”
“是的,我今年四十,我想试试,我怕再过几年,我不敢了”
我这时有些对她另眼相看,她学历不高,今年是在农村干的第十三年。
“勇敢一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多年以后,你会感谢现在的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即使不成功,也是很酷的事情,不是吗?”此时,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结。
“难怪你那天没有挽留我,我觉得我可以”
“你可以”
“很奇怪,我现在特别清醒”
她坚持要送我回家,本来坚持走路的我跳上了她的电动车,一路上,我完全感觉不到空气的冷,我感受到了女性的力量。
我认为,足够幸运的事就是,在我的身体还健康的时候,还能被我的意志所自由支配的时候,意识到,我竟然长久地被奴役和驱使着。这个发现让我很兴奋,更加幸运的是,在这个时候,我还同时地意识到我真正地想去做什么,这种意识的产生帮助我自然地隔绝了很多困扰、内耗,我真切地感受到那个“我”的存在,无论我行走、吃饭、睡觉,这个强大的意识都陪伴着我,它赶走了过去时刻控制我的那个东西,让我感觉到,我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