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想不到，对于一个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孩子来说，年味儿，就是杀年猪时那满院子臭烘烘的味道混着厨房里的肉香。
从腊月十五开始，我的每一个清晨都是被猪叫醒的——所有的人家都开始轮着杀年猪，备年货。我们村不知信奉着什么神明，年猪只能在日出前宰杀。轮到我家那天，母亲凌晨三点就起床烧水，父亲则裹好棉衣出门去接约好的杀猪佬。不一会就能听到他们走进院子里，听到磨刀嚯嚯的声音。这时候，爷爷奶奶也开始出门去喊左邻右舍的男人们来帮忙。养了一年的猪，大多都有一百七八十斤重，没六七个彪形大汉，是按不住的。
猪圈里的猪早已听到了动静，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些天，天天凌晨响起的猪叫声，想必它也知道自己即将走上同一条路，死在同一个人手里。或许我不该这样揣测它的思想，但毕竟我曾在放学后为它采过很多猪草，说起来，我还是挺喜欢这个憨态可掬的家伙的。
大猪凄厉地叫起来的时候，我知道，男人们开始进栏捉它了。我和弟弟被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去看。母亲说，血淋淋的，小孩子不可以看。她不知道，窗户上虽然结了很多窗花，却依然可以看个模模糊糊。
大猪被七八个人架上了宽阔的杀猪凳，杀猪佬拿起了锋利的刀。我赶紧捂住弟弟眼睛，自己也转过头去。它终究是逃脱不掉的，这就是它的命运。我听见它最后的哼哼声，还有猪血流进盆里的咕噜咕噜声。弟弟放声大哭：“它很疼，不要杀它呀~”
等到太阳从东面的山头蹦出来，所有的工作都接近尾声了。房门被打开，一盆接一盆的猪肉被端进来，整齐的摆放在谷箱上，猪肠猪心肺猪头悬挂在晾杆上，院子里还有一股臭烘烘的猪屎臭味，而厨房里已经开始弥漫出滋滋的肉香。还挂着眼泪的弟弟忙不迭地跑过去，在灶台边上扯着母亲沾满油迹的围裙两眼放光：“妈，我要吃肉~”
这一天，是家里最热闹的一天，甚至比过年还热闹。父母会叫上整个村子的人来家里吃年猪，男人们把酒言欢，女人们家长里短，孩子们眉开眼笑。
年，就这样慢慢开始了。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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