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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一路同行之 【儿童文学】

夜晚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吹在人们黏糊糊的皮肤上，海浪翻腾，卷起了无数白色泡沫一遍遍地冲刷着沙滩。

01.

妮妮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八点了。

妈妈将半个西瓜都给了六岁的弟弟，还配上一把勺子，而另外半个则切成了很多瓣，妮妮觉得每一片都像一张纸那么薄，透过西瓜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她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做到的。这些西瓜要分给邻居的张大妈，李大爷还有他们的孙子孙女，留给妮妮的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片，还没有尝到味道就已经全部吃掉了，每次她都吃得很干净，一点红色都看不见。

吃完以后妮妮就会开始盯着弟弟，弟弟喜欢一边吃一边看动画片，西瓜汁溅得到处都是，他吃得很不干净，只将中间挖出一个洞就算吃完了，剩下的当然就属于妮妮了，她并不嫌弃，因为她实在太喜欢吃西瓜了。

如果爸爸在家就不会这样，妮妮心想，爸爸总是将所有的东西一分为二，说到这里她就更加想念爸爸了，爸爸随船出海打渔已经整整七天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回来。

妮妮独自一个人走在沙滩上，在沙滩的东侧有一块大礁石，大人们都说不清楚是谁放在那里的。妮妮每次都会爬到礁石头上面，然后眺望着海面，期待着遥远的海岸线上面有一抹灯光出现，不过她等了很久直到眼皮开始打架，仍然什么都没有。

正当她打算离开回家睡觉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吼叫声瞬间让她整个人吓得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声音呢？她从小生活在海边，可没有听到过这么奇怪的叫声，既不像是某种鱼类也不像是某种动物，妮妮形容不出来，虽然心底有些害怕，但显然此刻的好奇心更胜一筹，她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很快妮妮就有了发现，是一条硕大的鱼被一个旧渔网给缠住了，它正在拼命挣扎，而那条鱼的个头竟然和她的弟弟一般大。

妮妮喜出外望，赶忙用尽全力将大鱼拉到沙滩上，离开了水的鱼，有再大的力气也发挥不出，它只得停下了对着妮妮发出恶狠狠的嘶吼声。

妮妮此时才发现这条鱼可不是普通的鱼，不仅个头大，而且上半身鱼鳍的部分，虽然和身体粘合在一起，不过仍能看出类似手臂的形状，而它的头则更接近于人的脑袋，只是没有头发，头皮呈现出蓝绿色类似金属的光泽，原本应该是耳朵的部分却是鱼鳃，正在费力地一开一合，不过它的眼睛实在是漂亮，妮妮觉得弟弟玩的玻璃珠子没有一颗有这么好看。

妮妮光顾着看大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它还在试图挣脱身上的渔网，赶忙说道：“你别动了，这个网你越动，缠得就会越紧！”

大鱼听到这话，居然真的不动了，停下来望着妮妮，这让妮妮心里一惊：它竟然听得懂我说话？

02.

见妮妮缓慢地在靠近，大鱼又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我帮你解开，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动，好吗？”

大鱼果然又停了下来，和先前攻击的状态不同，它两侧的鱼鳍放下了一点，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完全张开，尽管如此妮妮仍然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幼年的时候就开始随着父亲在近海打渔，整理渔网，尽管现在也不过十岁多一点，已经能够快速地找到解开渔网的方式，三下五除二，大鱼身上的渔网已经全数除去了。

一摆脱渔网，大鱼开始扭动起身体，用尽全力向着海滩爬去，连被沙滩上的贝壳划破了身躯也没有半点停顿，最多几秒钟的时间，妮妮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已经完全没入了水中，再也看不见了。

“它都没有和我说谢谢！”妮妮嘟着嘴老大不开心的。

隔天早上起床以后，弟弟拿着童话书，让已经识字的姐姐给自己讲故事，妮妮觉得这些故事很幼稚，是小朋友才看的东西，就像现在这页上面讲的小美人鱼，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美人鱼呢！哦，不是的，昨天晚上自己碰到的是什么呢，难道那就是一条美人鱼吗？可是它和“美”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关系，除了那双眼睛。

“妈妈，你说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妮妮好奇地问妈妈。

“你不是不相信童话故事吗？”妈妈打趣道，“不过我小的时候听你外婆说，美人鱼的眼泪可以化作珍珠，它的眼睛是宝石做的，它的心脏可以用来治好世界上所有的病！”

天哪，美人鱼居然如此神奇，妮妮心想，但是如果人们真的得到了美人鱼，是否会将它的眼睛和心脏挖出来呢，或者日日让它哭泣为了得到珍珠，好像都太过残忍了，她决定将昨晚的经历当作一个秘密，不告诉任何人。

晚上的时候，妮妮早早地来到了大礁石旁，这里靠近沙滩的角落了，很少有人会走到这里，和平常不同，她时不时地看看远处，又低头看看礁石下面，就这么来回交替了不知道多少次，妈妈的叫唤声响起，妮妮才意识到该睡觉了，爸爸仍然没有回来，而大鱼也没有出现。

03.

就这么等了三天，妮妮没有等到美人鱼，却等来了爸爸，她怕希望落空，在只能看清灯光却看不清船体轮廓的时候，还不敢出声，直到那熟悉的身影的出现，妮妮才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去喊妈妈和弟弟。

“爸爸，回来了！”妮妮开心地边说边转着圈圈。

这次出海的收获并不好，大人们的脸上表情凝重，妮妮还不理解这些，最爱她的爸爸回来了，这是她现在看起来最要紧的事情。

爸爸将妮妮一把抱在怀里，她已经快要一米四了，爸爸再也不能像举弟弟一样把自己也举起来，他只是挨个抱过姐弟俩，就坐在门口地抽起了香烟，黝黑的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这一抽就是很久，至少妮妮睡觉前他坐在那里，醒来的时候，爸爸仍然坐在那里。

夜晚再次来临，妮妮又一个人爬到了大礁石上面坐下。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海螺从海中一跃而起落在了大礁石旁边的沙滩上，妮妮惊呆了，见过海鱼跳水的，却是头一次见到海螺。这是一个乳白色的唐冠螺，身上带有红褐色的斑块，漂亮极了。

妮妮跳下礁石，捡起拿在手里，在月光下看了好一会儿，爱不释手，她重新看向海螺跃起的位置，在起伏的海面上一个小脑袋正在对她张望，那不就是前几天她救的大鱼嘛！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大鱼在对她表示谢意，可是大鱼只是远远地张望妮妮，并没有过来的打算，妮妮知道他肯定是惧怕人类，所以开心地对着大鱼的方向说着：“谢谢！”

“你在和谁说话？”爸爸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从家里走了出来寻找妮妮，就听见她一个人对着大海说话。

“没什么！”妮妮将海螺拿出来吸引爸爸的目光，再悄悄地回头确认大鱼已经遁入海里，才放心地回答爸爸。

爸爸将一大块西瓜放到了她的手里，虽然不是一半，不过妮妮十分满足，马上大口吃了起来，西瓜的汁水掉落在沙滩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浅坑。

04.

之后的日子里，妮妮仍然每天晚上会来到礁石边，大鱼也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它越来越近，表情不再是第一次见到的狰狞，妮妮给它讲故事的时候还会笑，至少妮妮觉得它是在笑，它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一个慵懒的海狮，眯起眼睛。妮妮最喜欢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永远闪闪发光，她特别好奇，这是不是宝石做的呢？只是她不明白宝石和弟弟的玻璃珠又有什么区别。

她和往常一样在临睡前才回家，可是今天的家里却和平常不一样，空无一人，爸爸妈妈弟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妮妮慌张极了，这么晚都快要睡觉了，家里的灯还亮着，怎么会没有人呢？她跑出去大喊起来，邻居李大爷听到了，立刻走了出来，安慰妮妮道：“刚刚你爸爸晕倒了，他们开了三轮车送他去县城医院了，你妈妈和弟弟也去了，可能太着急没来得及告诉你！”

妮妮就这么一个人待在家里等着，她不敢关灯，也不知道怎么走到县城医院，她也不敢睡觉，就这么一直在大门口坐着，直到支撑不住才靠在墙边睡着了。

再看到妈妈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她把趴在肩膀上还在睡觉的弟弟放在了床上，然后嘱咐妮妮照看弟弟，中午就去李大爷家随便吃点，她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凝重，妮妮心里有些害怕，她从没有见过妈妈这样严肃地说话。

“爸爸是生病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妈妈。

“爸爸会好的！你要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好吗？”

妮妮看到妈妈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眶也同样红红的，她不知道妈妈是不是昨晚没有睡觉，所以才会这样地红。

妈妈走后，妮妮学习妈妈的样子照顾起了弟弟，当弟弟问起爸爸妈妈去了哪里的时候，妮妮也会学着大人的样子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确实妈妈经常回来，给他们做一些可以保存几天的饭菜，然后再交代邻居李大爷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可是爸爸却一直没有回来。

爸爸到底生了什么病呢？妮妮越等待越着急，晚上弟弟入睡了，妮妮又一个人来到大礁石旁边，她望着起伏的海水发呆，突然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出现在礁石旁边的海面上。

大鱼似乎很开心，它漂亮的大眼睛笑得都快要看不见了，妮妮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起先大鱼往后退了半米，又突然停住，任由妮妮靠近，妮妮伸出她那肉鼓鼓的小手在大鱼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光溜溜地和章鱼的触感差不多。

05.

回到家的妮妮仍然满心回想着刚刚和大鱼的亲密接触，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突然她的脑中闪现出妈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美人鱼的心脏可以用来治好世界上所有的病！”如果大鱼真的是一条美人鱼，那么它的心脏是不是可以用来治疗爸爸呢？

妮妮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到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可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仍然忘不了这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她再也不敢去海边了，她怕看到大鱼，她更怕大鱼知道她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晚饭过后，妮妮和平常一样在李大爷家帮忙洗碗，她想着自己不能白吃了别人家东西还什么都不干，妈妈也让她勤快一点。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着李大爷说，有人在海边发现了美人鱼，让他一起去商量怎么捉住它。

妮妮听到这个差点打碎了手里的大汤碗，美人鱼？难道是自己认识的大鱼吗？

“真的吗？”李大爷猛地站起来，“听说这鱼吃了，有病的可以治病，没病的可以返老还童呢，哈哈哈！”

妮妮从来没有见过李大爷这样，他总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此时他说出的话让妮妮有些害怕，而她更加害怕的是他们说的会不会就是她的大鱼？

妮妮快速将手里的碗碟过水，顾不上有没有洗干净就放在了沥水篮中，飞速地向着大礁石跑去，靠近礁石她悬着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下来，因为人群并不在大礁石这边。

“我肯定是美人鱼，它的脸长得和人一样，那双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漂亮，就是没有耳朵而是鱼鳃！”一个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女人正对着人群描述她的遭遇，原来她去海里游泳不小心脚抽筋差点溺水，是一条美人鱼用头将她拱到了岸边。

“以前我听年纪更大的人说过，这些美人鱼都很害怕人类，怎么会跑出来救人呢？”李大爷有些奇怪。

“管它为什么救人呢，要是抓住准能卖个大价钱！”人声鼎沸在沙滩上久久没有散去。

06.

妮妮每天都很担心大鱼，弟弟一睡着，她就跑到礁石边等待着，果不其然，几天以后大鱼真的又来了。

它和往常一样开心，时而浮起脑袋，时而又沉下去，好像在和妮妮玩捉迷藏。

妮妮着急地呼喊道，“你快走，快走！”

她不敢太大声怕被别人听到，但是翻滚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又将她的声音几乎完全盖住，大鱼仍在欢快地和妮妮玩着游戏，全然不知道危险的来临。

在大鱼又一次沉下去再浮出水面的时候，它已经被一个渔网缠住，这种渔网是用极细的丝线编织成的，颜色透明，但是韧性很好，靠蛮力很难逃脱，大鱼开始拼命地挣扎，铃铛应声响起，此时妮妮才发现，渔网的两端系有铃铛，声音传出不一会儿就会被附近的居民发现，难怪这两天沙滩上的人并没有增多，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布下了陷阱。

妮妮向着大鱼的方向走去，她弱小的身体被海浪一遍遍地冲回沙滩，但是妮妮并不想放弃，她仍然向着海水义无反顾地走去，可是靠近了大鱼她才发现，这种细丝渔网和爸爸平时用的不同，实在太过复杂，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开，忍不住大哭起来。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妮妮背后，他一把将妮妮抱回靠近沙滩的水域，然后快速走回了大鱼身边，妮妮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发现，原来那人是爸爸，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借着月光的照射，没费多少工夫爸爸就解开了大鱼身上的渔网，大鱼没有马上离开，它看一会儿妮妮，又看一会儿妮妮的爸爸。

“快走吧！”和沙石一样粗粝的声音催促道，大鱼才恋恋不舍地潜回海里，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是你的朋友，是吗？我看你经常往海滩跑！”回去的路上爸爸问妮妮。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听到铃铛声跑来的邻居，“别去看了，是渔网缠住了妮儿的脚，别在近海放这种渔网，容易缠到人的！”爸爸对着众人喊道，不过显然他们并没有相信，仍然朝着海边快速地跑去。

“是的，它很可爱，我可以一直和它做朋友吗？”妮妮仰起可爱的圆脸问爸爸。

“还是不要了，这样会给它带来危险的！”

妮妮听到这个回答很是失落。

07.

夜晚的海风吹来，将一天的热气吹散，妮妮又坐在了海边的礁石上。

没有等待多久，大鱼又探出了脑袋，妮妮欣喜地跳下礁石，跑到了大鱼身边，大鱼用它的头，蹭了蹭妮妮的手掌，期望她像之前一样抚摸自己的头，妮妮被它的行为逗乐了，赶紧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它的脑袋上。

“对不起，我爸爸说了，我不可以和你做朋友，这样会让你遇到危险的！”妮妮虽然不情愿，但是她不得不和大鱼告别了。

“我明白，我的爸爸也这样说！”大鱼突然开口说话了，吓得妮妮差点没有摔倒在水里。

“你别害怕，虽然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但是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吗？拉钩！”大鱼说完，它的鱼鳍彻底蜕变成人手的模样，然后对着妮妮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妮妮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最后缓缓地伸出了小手指，和大鱼的小手指勾在了一起。

“对了，你有什么愿望吗？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许愿，妮妮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最爱吃的就是西瓜了，每个夏天她会吃上很多，所以她最期待夏天的到来。

“哦，我想起来一个，我希望我的爸爸能够痊愈，他生病了！”

“好的，他会痊愈的，你放心！”大鱼用宝石蓝般的眼睛看着妮妮郑重其事地说道。

一人一鱼就这么站在深蓝的海水中，直到一个海浪打过来，将妮妮卷起又落下，她才突然醒了过来。

看着自己身下躺着的床，妮妮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她翻身下床，家里寂静一片，除了弟弟还在轻声地打呼，爸爸妈妈却都不见踪影。

“别找了，快点来吃早饭吧，你妈陪你爸爸去医院了，中午前就会回来的！”李大爷坐在自家门口对着妮妮喊道。

08.

爸爸的肿瘤检查下来确认是良性，只要动一个小手术就能去除。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平日的笑容又再次回到了脸庞。

只是术后休养了一段时间爸爸又踏上了出海捕鱼的旅程，仍然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妮妮能见到他的时间不多。

妮妮还是常常会去海边，偶尔也还会在大礁石上坐一会儿，只是时间很短，她要帮忙照顾弟弟，做家务，马上开学她就要升四年级了，她要努力学习，夏天就要过去了，吃西瓜的时节也要结束了，她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这个夏天曾经发生过那么神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