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和婆婆进山挖笋之约就拖到了今天。中饭还没吃,婆婆就打电话来了,说今日天晴,下午要进山挖笋了。于是我们约定饭后开车去接她,一起进山。
"青蒲花未老,黄竹笋初生"。三四月间,正是吃笋的季节。婆婆娘家在山上,她每年这时节都要进山几趟,每回都带回来好多山里的宝贝,除了我们最稀罕的春笋,还有山蕨、绵草、鸟葱等各式各样的野菜。于是,现在还没有上班的我和婆婆约好,今年进山一定要带上我。
我们开着车,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转来转去,感觉开了好久,才看到一个小村庄。那里房屋大多矮旧破败,很多屋子都大门紧闭,很少见到人,偶有几个老人在家门口坐着。
婆婆说,山上的大部分人家都移民到山下去了,现在整个村子也只有几个老人居住了。在小路上兜兜转转,我们终于来到婆婆娘家的老屋前,这里早没人住了。自从外婆去世后,屋子就空了。
这座二层楼的老宅,简朴而宁静。岁月斑斓的白墙上刻画的是年迈的裂痕,被雨湿润后更是滑腻至极。浓密的爬山虎郁郁葱葱,一直攀到了二楼顶上。一阵风过,葱绿的叶子就掀起一波叶浪,整齐划一,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老宅的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柚子树,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以前每年都能吃到外婆给我们送来的大柚子,那金黄的柚子,皮薄汁多,口感甘甜。现在柚子树没人打理了,也不知道还长不长柚子。老宅屋后的山上,漫山遍野长满竹子。
我们拿上锄头、菜刀、铁锤等工具,来到屋后的竹林。这竹林幽深至极,竹子修长高耸,茂密的竹子形成大片阴翳,身在竹林中,抬头都望不到天。偶有几束调皮的日光从叶缝间探出头来,在我们身上跳跃着。枯黄的竹叶凌乱地铺在地上,一层又一层,即使刚下过那么多天的雨,你踩在竹叶上也不觉得泥泞了。
这"细细的叶,疏疏的节"的竹子,浑身都是宝呢。婆婆说,以前外公在的时候,用竹子来做桌椅竹床,用竹篾来编各种筐箩篮子。说话间,婆婆已经发现好几处刚冒尖的竹笋了。
听说会挖笋的人都有一种特异能力,看看地面的土就知道下面有没有笋,而那些刚要露出地面的笋是最好吃的。我婆婆从小长在山里,在外公外婆的耳濡目染下,无形中也就有了这种找鲜笋的本领。
婆婆招呼老公用锄头挖掉竹笋旁边的土,她再用菜刀和铁锤砍掉竹笋的根。有好几次,老公使力不得当,砍掉了竹笋的肉肉,婆婆心疼不已。挖笋这个活儿,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力气活呀。没挖几下,老公已经大汗淋漓了,直呼手都酸了。
我忽然想起五六年前,也是这个时节吧,外婆托人给我们捎来一株一米多高的竹笋,那时外婆已经80多岁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挖出那株竹笋来的。
有些露出土超过三五公分的竹笋,我们就不要了。婆婆说这样的笋就不嫩不好吃了,就留着待它长大,长成竹子吧。
挖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收获了一大袋的竹笋。我们背着这些竹笋下山,来到老宅前,婆婆怕拿回家处理会弄脏厨房,就马上要把笋衣剥了再带回去。
跟这样能干的婆婆相比,我们就是生活中的小白,自惭形秽啊。只见婆婆快速转着手中的笋,一戳一扒,一层层的笋衣就乖乖地被退下来了,露出嫩白的肉身。我接过来闻一闻,一股清甜就充斥在鼻间。
累了半天的老公看着我和婆婆忙碌着,带着几分抱怨的神气说:"妈,开了那么久的车,又累了半天挖这些笋,还不如到菜场买点吃吃。我昨天问了,鲜笋也就五块钱一斤嘞。"
婆婆边剥笋边笑着说:"傻孩子,买的笋哪有自己挖的好吃哟!"
我看着低头剥笋的婆婆,对老公说:"咱妈每年进山来哪是挖笋呀,她挖的是一份美好的记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