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拔4400多米的阳光里,献湖静静地躺在那里。高原的天空直接明朗,和那里生活的人们一样的爽朗。晴朗的日子里,不需要延时拍摄就能享受风卷云涌所带来的震撼。
一辆越野车停在献湖边上,因为还没有完全开发,一路开过来颠簸得很,游人也少,海子山最大的措子放眼望去人数不超10。此行一共六人,导游是客栈的老板之一,地道的藏家人,皮肤黝黑,身材算不上高大,却是大自然的孕育里自有的紧实。一位姑娘,比我年长一些,是在客栈做义工的,说是在旅行途中被客栈老板建议留下做一段时间义工,便潇洒地留下了,用不上的东西都寄回家了。还有一家三口,看得出来儿子和我年龄相仿,父母在壮年快步入晚年的当口,但是保养的相当好,言行间有岁月里累积的智慧,也有岁月冲不走的童真。一个人的身上若同时具备了这两者,给人的感觉就仿若炎炎夏日里静静的湖泊,和那泓独自欢快寂寂流淌的清泉,不厌,如沐春风。我是他们临时加上的,那日仍在高反,不能做剧烈的走动,也是一个人走走停停,便没有安排特别的行程,老板见我坐在格桑花的窗台上懒懒散散,便提议同行,也好,我也省得去动还在阵阵回痛的脑。
献湖被壮观的古冰帽环绕,面积达3287平方公里的古冰帽是青藏高原上最大也最典型的古冰体遗迹。一路上我们享用着这大自然的神奇和时间的妙手雕刻出来的震撼的视觉盛宴,同行的阿姨对着高原上的嶙峋,对着望穿天际也见不到头的草原,在自由的风里,似是自言自语地笑着喊道:“开发商们,你们倒是来啊,这里地那么多!你们怎么不来了呢?”
若让我死后葬在这里,我也是不愿意的,这里紫外线强,昼夜温差大,并不常常有牛羊过来陪伴,玛尼堆也是招风的,呼呼的风一吹便发出呜咽凄惨的声音,白塔呆呆地伫立着,没有任何表情。那么,请把我葬在这高原的风里吧,给日光下的白云添一份力,偶尔去玛尼堆的家里坐坐,挠挠白塔的痒,跑去跟天边的牛羊打声招呼,飘在随便一个海子上面照镜子,感受在世时奢侈的高原四季,下雨了就躲进石头缝里发呆,要知道,经过岁月的考验,这些石头是非常安全的。
绕着海子走了走,也拍了照片,一行人就在高原的草地上围着坐了下来。我们聊天,聊地,聊人文风俗,聊命运八卦,唯一不敢聊的,是回去后要面对的现实生活。
还是那位阿姨,皮肤白皙,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笑起来一个针刺的酒窝。她说她相信命理,并且平日里是有些许研究的。她在征得在座人的同意后给他们看面相,说的有好听的话也有委婉的建议。到我这儿时,我把被风吹乱的披着的头发都别在耳后,露出整张脸来给她细细瞧。她说了些好话,跟我的过往无关,而是一些对未来生活的溢美之词,我自然是听过就忘了。对于未来,吸引人的不就是那份神秘么,如果真有人通晓未来,来为你揭开了那神秘的面纱,不管等着你的是惊喜还是惊吓,你都不会感谢那个人的,因为这做法本身就破坏了一件肯定很美好的事。然而逆耳的才是最响亮的。又说要合理管理欲望和想法,因为想法太多的人对于聘用你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写这些文字时,已是在那时的以后了,突然发现我把自己那活跃的思想管理得相当好嘛——对领导者而言,我已经差不多是一台听话的机器了,必然这也是他潜在期望着的。顶多是在没完没了加班、你付了心血做的东西多次被莫名其妙否定要求重做、成了生不起病的穷苦傻叉时学着革命人士咒念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吃人的社会!”可是啊,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那位阿姨的那些话在我耳边常常回响,一直不知道正确的解读该是怎样。如果对适应社会而言,她给的当属于忠言了;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其活跃的思想才是他作为人存于世间的该有的灵魂啊。我们没有谈现实生活,一段毫无根据的谈话却影响了我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的现实生活,也是有点“冥冥之中”的意味的。
说那些命理之言毫无根据似乎是不太恰当的,那些都是相信之人根据大数据统计将千百年来出名的平凡的各种人生总结并找出共通点之后依此类推而来,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是这世间轮回里,时间长河中那随波而流的一滴无足轻重的水呢。
想到一次在列车上碰到的一家苏丹人,他们来中国求学,孩子也出生在中国。男人跟我和同行的一位朋友谈到了他们信奉的上帝和天堂。让人欣慰的是,他们并不是我们常常理解的在上帝的阴影里生活的人,相反,他们生活在光芒里,因为他是这样解释他信奉的上帝的:“上帝是一种信仰而不是一个具象的人,他能让你在人间做善事,成为你做善事的根源和动力,而不会成为一个邪恶的人。”在如此温暖充满力量的解释里,我是希望有天堂的,希望他们最终去的是天堂。
高原的风还在天真地欢快地吹着,经幡寂寂,白塔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