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呼啸之家

11月8日,天气日渐寒冷,我们决定告别呼啸之家,迁入装有暖气的新房子。

呼啸之家所以得其名,源自它巨大的落地阳台。

阳台是封闭式,由极其简陋的六扇大玻璃组成,左右各一,正中有四,高度超过2米,与封闭完全无缘,加之楼层又高------29层,即使地面仅有微风,家里已是大风呼啸。遇上刮风的天气,狂风吹得玻璃咣当作响,我时常担心固定玻璃的那道薄薄的石膏板会损坏。万一这样巨大的玻璃掉下去,而楼下恰巧有人经过,完全就是一部恐怖片。

更加不幸的是,这座城市的大风天气如此之多,每周至少有一晚,阳台玻璃都在呜呜大风中,哐当哐当绝望哀鸣。在肆虐的狂风中,我充分体验了住在艾米莉·勃朗特笔下那座举世闻名的山庄的感觉。这里的天气本就多阴雨,多迷雾,加之深夜不时出现的劈开漆黑夜空的金钩闪电,叫人从梦中吓醒的隆隆惊雷,与呼啸山庄何其相似。当然,这座小小的高层住宅远远不能称之为山庄,顶多算是呼啸之家吧。

幸好相似的只有天气,我们伉俪的感情,向来如胶似漆,甜蜜和美,与呼啸山庄疯狂激烈的恩怨情仇完全两样了。

2016年清明前夕,只一个电话,宣布我将调来这座城市,或服从组织安排,或自动离职。思虑再三,又和老公几番商量,我决定来这座城市看看,权当游历。

起初租一间约50平米的小公寓。房子倒是不错,小小巧巧,干干净净,我在那里住了大约一年,除了稍嫌吵闹,别无缺点。

初来之时,只当是体验生活,可是几个月之后,觉得这里也还不错,冬暖夏凉,空气清新,便渐渐生出了定居之意。老公每月飞来看我,对这座城市的绿化覆盖率和空气质量称赏不已,因此当我提出定居,老公也表示赞成,约定次年五一之后,他做完手头工作,便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来此与我团聚。

大局一定,过完春节,我便在附近买下一所房子,只是房子是期房,我们还将继续一段时间的租房生活。

去年五一之后,老公如约前来。我们决定重新租一所稍大的、更加适宜生活的房子。老公出发前寄出的大批物件已在赶来的途中,迫切需要地方安置。

我们在网上看了几所房子,而后选定了这里。格局不错,设施齐全,上班不过10分钟车程,加上房东为人随和爽快,当即便签了合同交了钱,在一个周末搬了家。

与老公小别重逢,种种喜悦恩爱自不必说。闲暇之时,我们牵手四处闲逛,布置新家。都说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是自己的。我们买了许多盆栽点缀阳台,花开之时,倒也生机盎然;又挑了不少摆设装饰壁龛,放眼望去,颇为赏心悦目。

然而,如今一年住下来,再听到谁说什么一辈子不买房,一直租房生活之类鬼话,我只想对他说两个字:胡扯! 比如说我们现在租的这套房子,大约90平米,两室两厅,客厅阳台朝南,全明户型,总体说来还算不错。可是作为一个真正的家来说,缺点也是显而易见。

首先便是收纳空间严重不足。纯粹用来出租的房子,几乎都只有必要的简陋家具:床,沙发,衣柜,电视柜,餐桌,此外别无他物。对于我这种喜欢干净整洁,恨不能所有杂物通通藏进壁橱和抽屉,整个房子看上去样板间一般闪闪发光的人来说,无处藏匿的那些零碎杂物如刺在哽,叫人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想要添置些家具吧,又不是自己的房子,将来也搬不走,买来浪费,不买烦心。

其次就是房子光线太过昏暗。白天采光自然是好的,毕竟客厅大阳台正对南方,而两个卧室其一在正东,另一个也是正南,又有大大的飘窗,阳光全都好的不得了。可惜,白天我们都出去上班,除了周末,这样的福利我们鲜少享受。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客厅那盏水晶吊灯构造复杂,光线却怎么看也是不足,每每看书,不到半个小时,我的眼睛便酸涩不已。台灯?试过,没地方搁。曾经试图放在沙发靠背上,结果数次掉下来,砸中我的头。

何况,这座城市,阳光绚烂的日子几乎是稀世珍宝,大多数时候都是阴天或下雨。记得老公刚来的那段时间,雨季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天潮潮,地潮潮,墙壁潮潮,床单潮潮,甩干悬挂的衣服晾了三天,摸上去也不确定可以收来穿在身上。

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家中地板暗暗,墙纸暗暗,家具暗暗,灯光更是暗影憧憧,幸好我们的生活充满甜蜜和欢笑,这些幸福快乐,宛如金色阳光,照亮了这座墙纸发霉,家具粗陋的呼啸之家。

当然,作为居家之所,这座房子固然有种种不足之处,然而它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地段优越,交通便利,生活极为方便。

小区置身于本市的CBD,周围各种银行总部高楼环绕,金币一般闪亮;地铁1号线就在楼下路口,步行不足500米;地铁出口两个大超市,爱去哪家就去哪家。更不用说每天还有附近的拆迁户在路边摆地摊卖蔬菜,他们个个腰缠万贯,豪宅数栋,却都不忘根本,种菜摘菜担来此处沿街摆摊。价格虽然比超市还贵,却胜在新鲜。这里的菠菜纤细鲜嫩,切上块豆腐,做个菠菜豆腐汤,绿的碧绿,白的雪白,看一眼赏心悦目,喝一口鲜美爽脆;这里的蒜苗头红而身短,炒出来的回锅肉香气四溢,蒜香而肉酥,苗绿而油红,咸鲜微辣,开胃下饭,不知不觉一大碗白米饭就见了底。

以后再难吃到啦,想想也真是遗憾呢。

从搬入到迁出,我们在呼啸之家度过了一年半的时光。回首过去,这栋黯淡简陋的房子,承载了我们500多个幸福的日子,身边所有认识的人,一无不说我们伉俪情深,宛如新婚。这里不是属于我们的房子,然而,对相爱的人来说,所爱之人在的地方,就是温暖的家。

那座厨房虽小,却端出无数美食。老公由北而南来到这里,饮食诸多不惯,我学会了做各种北方食物,和面拉面不在话下,烤羊肉大盘鸡也都色香味俱全,老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直呼过瘾。

饭后总是老公负责洗碗清扫,平常粗粗拉拉的汉子,干起家务来一点都不让人操心,锅碗瓢盆洗完以后,灶台总是擦得锃亮,地板也拖得闪闪发光。

有时,我见他忙,随手洗了碗拖了地,他总责备我,放着我来啊,怎么又在干活?不听话!

常常听说夫妻常为洗碗争吵,但因为抢着做而受责备的人,似乎鲜少出现。

那座房子也不大,每每我熟睡咳嗽,定是口渴要喝水,老公往往还在客厅加班工作,听到我咳嗽,都会为我端来一杯温开水,扶我喝下,我一边喝,他一边念叨,慢点喝,小心烫。

所谓恩爱,大概就是一点一滴,都会为对方着想。不会因为熟悉而简慢,更不会因为长久而忽视。 对于恩爱的夫妻,婚姻绝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爱情的归宿,是更亲密的连系,更甜美的羁绊,是人生的安稳归处,灵魂的慰藉去处。

只要有爱,无论是过去租住的呼啸之家,或是现在属于我们的这所房子,都将是我们幸福的过去,甜蜜的当下,以及美好的将来。

我们彼此记得对方少年时的青涩模样,也定会携手走向此后的漫长岁月。过去的时光甜蜜恩爱,将来的岁月更会恩爱甜蜜。

愿岁月静好,爱情永存。

仅以此文,纪念我们的租房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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