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指山下,500年,
我快忘了,我曾有个名字叫:齐天大圣。
风往南吹,吹冷我的脸。
我曾经住在,
花果山,
只是不知,
年年岁岁,
那里是否荒烟蔓草,
草绿了又黄,
水帘洞,水溢了又干?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醒来一切都忘得干净了。
那一天,
我遇到了一个和尚。
他跌跌撞撞的往我在的地方跑来,
身后,是一只凶猛的老虎。
心宽体胖,白白净净,
一点儿不像取经人。
他朝我看了一眼,
显然被我的尖嘴猴腮,
满脸长毛所吓到,
咕噜一声,滚到后面的一个石洞里面去了。
老虎朝着我怒吼了几嗓子,
无可奈何,径自去了。
2、
观音菩萨托梦给我,
她说有个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让我拜他为师,
一路保他西行,则可消我一身罪孽。
我默默不语,
罪孽,罪孽?
犯的什么罪?又作的是哪门子孽?
如果不是如来那秃头使诈,
我能怕他?
500年来,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容貌,
也忘了为何自己会被困在这里,
忘了七情六欲,
忘了爱,也忘了恨。
就这样发着呆,长生不死。
有时候月圆的时候,
我会想起一个人的身影:
花果山上的那只小白狐,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死了,还是活着?
唯一的遗憾,
就是没能带她去天宫的马场里溜一圈。
月露冷涩,
想起来的时候,
风迷了眼睛。
3、
师傅说,
出家人不吃肉。
以至于很多年后,
我才了解到自己当时想法的可笑:
既然吃了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为什么师傅不割一块自己的肉吃了,
那样子就不用怕什么妖魔鬼怪,
也不用任何人护送他去西天取经了。
只是,我忘了,
他说,他是个出家人。
如果说,
一个人上路的话,
西天取经,
多少会有些寂寞吧。
沙师弟没事的时候,
会去河边给师傅洗内裤,
洗着洗着,脸就红了。
每次默默地跟着师傅后面,
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那个猪头是个色鬼,
每见到一个女妖精,
都想要睡她。
只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
看过了那么多的女妖精的脸,
像她的眉,像她的眼,
却都不似她的脸。
那年高老庄下,
他只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食量惊人,
唯独她,给他剩了一碗饭,
不够了,再添。
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流沙河边,
来了一个赤脚青脸的西域僧人,
凶神恶煞,没有太多言语,
听他们说,僧人吃人。
傍晚的时候,
他会面向东边,
合什而坐,好像在等什么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
就像没有人知道流沙河的水,
什么时候能够清。
那天黄昏,
风沙渐起,
东边的道路上,
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和尚,
西域僧人磨刀就绪,准备开荤。
5.
弱不禁风,
胖和尚被我轻易地抓住,
刀架在脖子上,
渗出丝丝血迹,
而他却无所畏惧,
口中默默诵经。
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淫,
则不随其生死相续。
汝修三昧,本出尘劳。
真是个呆子。
我问:你不怕死吗?
他:超脱生死,无我。
我呆立了晌,屠刀落地。
和尚说,他要渡河,亦要渡人。
夜里,
在我窗前,诵了一整晚的经。
我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6.
梦里梦外,
似水流年。
潺潺的水声入梦,
恰若那一年水帘洞里的福地洞天。
我是一只石猴,
但依旧参不破生死,
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上,
被我酒后挥毫泼墨涂抹得一塌糊涂。
而今被困在这五指山下500年,
不生不灭,
却见惯了生离死别,
多么的可笑。
勾去了生死,
是否就可以长生?
脑海里地府的判官的那一声苦笑,
一瞬间涌上心头。(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