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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以默
陨石坠落
清晨将太阳升起的第一缕光投射到东方大地,此时从太平洋以西的世界被飘过去的黑夜笼罩。西方世界的人们沉入睡梦,城市的光指引着还在路上的人离开或归来。而在中国西北的茫戈正被一阵叮叮当当的闹钟吵醒。
茫戈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关闭闹钟,准备再睡个半小时。清晨的困意使人不愿早早地接触现实,唯有梦,可以让肉身按下暂停键,灵魂在虚无中得到满足。
但是沉重地敲门声响起,敲开了他刚合上的眼睛,他心头浮上烦躁,烦躁随着敲门声不断响起愈加得爆裂,他鼻子里喷出一股长气,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大步朝门口走去。
“砰”吴解刚想再敲一次门,门霍然打开,露出茫戈阴沉的脸。
“老吴,你大清早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才几点,大哥,七点零八分,而且今天星期天,你要干嘛?”看到来人,茫戈压抑住的怒火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无奈。
“不是,老茫,你快看天文科技半个小时前发布的新闻”吴解的表情和茫戈的阴沉成相反,他脸上呈现出狂热和惊喜。
茫戈脸上的暴风停息了,他有些狐疑地盯着吴解。但很快仿佛有什么从他心头一蹦,像是电流,又像是炽热的岩浆,流淌到全身。吴解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
他回过身跑到电脑面前,打开天文科技的主页,上面第一条用大字符写着:斯塔雷号陨石于今日凌晨5:20左右坠落在我国青海省河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市冷湖遗址一带,茫崖市官方第一时间展开人员伤亡调查,天文学家正在协助官方寻找陨石坠落坐标,后续情况等待公布。
这段话占据了整个界面,他不像一个标题,更像一段带有特殊意义的描述。点开这段话下面的“查看全文”,下面絮絮叨叨了上千字内容,但茫戈和吴解都只在乎内容里写的其中一段,这也是他们关注这个新闻的主要原因。
“冷湖遗址一带从上世纪20年代至今一百年时间,此处已发生三起陨石坠落事件,这让更多的天文学家及其天文爱好者常年把这里作为重点考察区域,更有寻找陨石碎片的人络绎不绝,给当地带来了可观收入”。
两个人都神色飞舞起来,因为茫戈和吴解在这之前就对冷湖遗址有过很深的考察,那里人迹罕至,大漠从西边延伸过来,眼眶向西方眺望,满目的戈壁荒滩。只有一个逝去的世纪留下的满地狼藉证明他的过去也曾辉煌。而就这样一个地方百年里连续发生了两起陨石坠落事件,加上这一次,那么就三次了。他们俩已经去过三次冷湖,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现,但茫戈始终坚信,这个地方有什么秘密,宇宙用三次陨石破坏它,而不是去摧毁人类繁华的都市,那么这里就一定深藏着什么。是一个文明不为人知的秘辛还是宇宙不经意间在这留下了连它自己都惧怕的东西。
茫戈相信着,在工作之余就不断去查询关于冷湖的古籍记载,但一直没有收获。而吴解在漫长地寻找中放弃了,他前一阵结婚了,家庭的重负不得不去放下一些自私的想法。但前日天文科技公布了斯塔雷号陨石可能有小几率会坠落地球的消息,让两个人又紧密的关注起来。吴解是放弃了很多珍贵的生活碎片,但是心上留了墨迹,轻易洗脱不了。昨天茫戈加班到凌晨一点才回来,不堪眼皮地催促而睡着。但吴解没睡,他在为自己和茫戈一起等待,等待官方公布的消息。在那个已经关了灯的客厅里,只有他的电脑闪烁着亮光,那亮光在某一瞬间闪动了,陨石坠落了,坠落在他内心,一瞬间炸开了。
“走,去冷湖!”茫戈说完,立马去穿衣服,吴解笑着看急忙收拾的茫戈,他临出门前给妻子留下了字条,他性子天生木讷,没有西方绅士一样的浪漫。喜欢和茫戈一起寻找各种天文奇观也是受茫戈的热情带动。他的探索精神更多的来源于旁人的感染。就是这样一个这样的人,给妻子留的纸条上也只是简短的一句话。
“我得出趟远门,抱歉了,阿素”
一个女人在他出门三分零六秒后径自来到客厅看到了这句简短的话。
时间在宇宙间大地上每一个死亡和新生之间穿梭,它柔顺地流淌过长河,长河变枯萎。它坚硬地缠绕住河床,积水汇成江。
茫戈他们正跨过黄河,黄河从1.4亿年前的侏罗纪时代流淌至今,经历了无数个世纪仍横跨在东方土地上,它在茫戈两人眼里更像一段黄褐色的丝绸,在金黄色的土地上铺开,绸缎发出舒展的声音,被风吹得起皱。
黄河上架起的磁悬浮轨道正载着他们和无数乘客开往西边。过了黄河就是青海,几百年前贫瘠的一片土地,因为百年前的退耕还林运动,现在变得生机勃勃,不过再过了青海湖,便又是大片的荒芜。并不是退耕还林没有完成,而是西北地区的沙漠像个疯子一样横冲直撞,国家动用了巨大力量与自然界的疯子对抗,但自然的力量太恐怖了,一切文明的篝火,都扛不住夜风的咆哮。前提是,不去惹怒自然,自然便会在那里静谧地沉睡。
吴解劝茫戈在列车上睡会觉,毕竟昨晚茫戈睡得晚,早上又被他急忙的吵醒,这样的作息影响健康。但茫戈怎么睡得着,他身体还在路上,但是心早已经飞到了冷湖的每一处角落。列车行驶平稳,速度已经到达了每小时700千米。沿海城市已经弃用了这种交通工具,他们更多的会乘坐飞行器。北京到上海只需要不到两小时。但耗费的燃料和使用的费用实在是太高了,那属于有钱人的产物。如果用飞行器去冷湖,茫戈和吴解两个人加起来都要掏空电子银行卡。所以大部分还是乘坐磁悬浮列车这种低价的出行方式。
“老吴,我总感觉冷湖有一个声音在呼喊我,虽然听着荒谬,但是从我第一次看到古教授给我们展示冷湖坠落的陨石那时候起,就一直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说,去,去冷湖。”
“老茫,你想表达的我稍微理解,有时候很多东西冥冥中会有指引。你知道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之前,有一种职业叫算卦吗。”
“在书里看到过,是一种算出命运的虚幻算法,来源于古时期的周易。”
“有些东西说不清的,哪怕是科技发达的今天。”
“你是觉得浩瀚的宇宙给予的岁月和历史过于厚重吗?”
“也许很多事物都不是那样,认为成那样,就那样了。”
列车驶过青山绿水,成片的生机在窗外连绵。原本百年前光秃秃的土地在人类的改造下已然成为另一种模样,在人类有限资源的岁月中,一直在为自然界恢复旧容。而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自然界亮丽了。
当茫戈到达茫崖市,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但两个人丝毫没有饥饿感,去到租凭站租了一辆汽车,呼啸着往冷湖开去。
茫崖市人口稀少,只有一些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老人留守在这座城市里,年轻人不断往出走,去到一线城市谋生。老人不断去世,地头上垒满了坟包。田地没有人种植,长满了荒草,正好碰到了农业机器人的出世,拯救了庄稼。政府开始做乡镇补贴,人才西引。大批的年轻人开始回乡发展,这片土地才算恢复了生机。但是随着新世纪的到来,社会的进步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刷,新的一代走了老路。曾经回来的年轻人已白发丛生。他们选择了留守故土,新的一批年轻人在遮住太阳的摩天大楼中穿梭。
时代的不可预测总会让年轻人做出适应的选择,这是老人们曾走过的路。他们互相理解并不作声,跟着时代铺就的路走去,一头扎进轮回的乱丛里。
茫戈开车,吴解在副驾翻阅着关于“斯塔雷号陨石”的各种报道,其实大多都没有依据,更多的报道都是一些为了吸引流量的空头帖。官方也没有出新的消息。吴解看了一会就放下了电脑。
“还是没什么动静,但是估计很多人都在赶去的路上,说不定有一些人已经到了,但估计还没什么进展。”
“老吴,你说,陨石为什么要选择冷湖。”茫戈正往汽车屏幕上输入路线指令,对这种已经淘汰的上世纪汽车,他曾经刚满18岁时开过,那会几乎各家各户都有一辆。但是随着飞行器的诞生,城市网有了新速轨道,汽车几乎被淘汰了。哪怕这是自动驾驶。但也只能在一些内陆城市能见到了。
“能想到的我们都想过了,冷湖的资料也翻了好几遍,和其他地方比较没有什么不同。我实在想象不到了。”
“如果是这联系是发生在千年以前,我们确实不知道”茫戈输完指令后,叹口气。他内心更多时候陷于泥潭。他用了八年时间考察冷湖的一切,可冷湖就像一张没有情绪的脸,看不透它的深处。它在时间的瀚海里给茫戈树起来一道鸿沟,茫戈已经走到崖边上,他无路可走了。他也曾像吴解一样想要放弃过,但是内心的不甘又把他拉回来。他浪费的八年不能让他平息这种情绪。他已经麻木了,麻木让他对工作毫无热情,对生活将就。甚至没有结婚。他仿佛被封闭了。他想,冷湖是可以解决一切的源头。
吴解转过头看他,他看出了茫戈话里的失望,这失望夹杂在时间的缝隙里,让眼前这个人承受着看不到路的尽头的无奈。而他又不想停在路上,这会折磨死他的。
“这一次无论怎么样,结束后看着先结婚吧。”吴解说着,窗外的戈壁一眼望不到头,黑色和山包和黄色的土地从眼眶跳跃出去,直到和尽头的天穹连成一线。再怎么也看不到更远处的景色。
茫戈苦笑,结婚对他来说就像清早起来随手热一杯牛奶,或亦是下楼乘坐新速列车到公司楼下的餐厅吃个早餐。简单的就像是在生活里随手就可以加进来一段程序一样。他不认为这是大事,并不感到热烈或某种情绪的躁动。这种感受丧失了生活的活力,没有爱情的滋润,一个人就会陷入孤独的满足里。成为人间的孤魂,并持久的不愿做出改变。正觉得爱情有或无都是无用的,他们毫不感到孤独,这是另一种不能轻易理解的满足。
茫戈并没有满足,他也并不孤独。他更极端,他要用一种巨大的满足才能彻底拯救麻木的灵魂。这种人更可怕,也更孤独。当然,总有些情绪连自己都感觉不到的。
半个小时后,茫戈把车停在了路边。
路边上已经有几十辆车排了一条长龙。很多人扛着摄影机或个头小的相机拍摄。
茫戈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准确的来说是石油小镇。茫戈和吴解之前已经来过两次。第一次陨石坠落在火星1号公路,第二次在流星余迹湖,第三次虽然官方没有具体说明坠落在哪里。但是当茫戈他们到达这里后,现场的情况已经无声地回答了他们。
石油小镇说是一个小镇,但一眼望去,满目的黄沙和黄土搅在一起,在空中飞舞,在地上打旋,一会风平浪静,一会厉声嘶吼。地上零星的随石被拍打着,沉默地随风抛起又掷到别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小镇?
吴解难以置信,前两次来这里还有一排排由白色的土胚房组成的无序布局。虽然房子已经断壁残垣,支离破碎。起码可以看得到历史的沧桑在它身上曾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现在,一片荒芜了。
“是陨石造成的。”茫戈看着一切都消失的石油小镇说。
吴解瞬间明白了,陨石此次坠落在石油小镇附近,那么强烈的冲击波以陨石坠落点为中心扩散出去,石油小镇脆弱的土胚房被波及到立马灰飞烟灭,化为尘埃。
“太可惜了,一个人类曾有过记忆的遗址去世了”吴解打开相机,对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土按下快门,有心想记录下消失的小镇。屏幕里飞沙走石,任谁看到,估计也联想不到这里曾是人类一个时期有过大型石油开采的重镇。岁月让很多记忆变成了人们可以看到却无从想象的荒漠。
茫戈皱着眉头,他看到了很多武警拉起了警戒线。这里已经进不去了,看来政府已经封闭了整个石油小镇旧址。估计现在国内的一线天文学家,地质学家等相关的专家教授已经聚集在一起研究坠落现场了。这些扛着相机摄影机的围在公路边上的人,也只是在等待第一手消息而已。
有几个巡逻的武警走过来,在公路边上又拉了一圈警戒线。顺便告诫着这里的人不要私自越过警戒线。
“我看政府挺重视,是不是那群专家已经发现了什么。”吴解说道。
“不知道,走吧,老吴。”茫戈说完,往车的方向走去
吴解不懂茫戈的心思,转过身问他“去哪?”茫戈已经走到车子旁边,回过头露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既然政府已经把这里围起来了,留在这里没什么用,我们先回冷湖镇,再想想从哪里入手。”
吴解脑子不如茫戈转得快,听茫戈说完,也明白了留在这里等着没多大意义。结果出来官方也会在网上第一时间公布,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从小和茫戈一起长大,茫戈总比他想得多,茫戈说什么他就照做。但现在不同,他看了一圈周围挤在警戒线前的人,有人也在望着他们。他心头像垒了一块石头,堵的难受,让他动不了回去的脚。
“要不你先回去找个地方睡一觉,我在这里再等等看。”他以往都顺着茫戈的意思走,说出这句话,更多的是想到了茫戈八年的努力和自己内心的不舍。留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但不留在这里,他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了。而且留在现场,跟它保持最近的距离,那么内心才能有些宽慰一样。这样的感受包裹着吴解,让他不愿回去。
“老吴,走,你相信我”茫戈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茫戈的笑意稍微舒缓了他心头的烦躁,茫戈这样说,他不知道茫戈有什么办法。但只要茫戈这样说了,吴解相信他就不可能打空炮。
吴解上了车,茫戈这次没有输入路线指令,而是改为手动驾驶。吴解不知道茫戈要做什么,坐在副驾后,他脸上还残留着难以消散得失落,显然心里的石头没有落下去。
方向盘隐藏在电子折叠屏背后,改为手动驾驶后,屏幕从两面分开,方向盘就伸展了出来。自从新世纪到来后,汽车的更新换代让手动驾驶成为了历史。但还是有一些人享受手动驾驶带来的刺激感和那股劲。所以很多汽车厂商都留下了这一操作,只是很少会有人用到。现在茫戈双手握着方向盘,感受到汽车的方向由自己掌控,天空在他眼中变得低矮,公路和两边的黄沙缓缓上升,地平线上的黑点也拉近了,什么都在自己的脚下。这种感受是习惯了自动化的现代人不曾体会到的。茫戈喜欢这种感受,但不如说它更喜欢这种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的劲头。
车子驶过平坦的公路,沙尘从车后一路升腾,像沸腾的水冒出的蒸汽,随着车子的远去,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中。
茫戈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车窗外。吴解在一旁翻阅着电脑上关于冷湖的资料。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再怎么看都不可能分析出有用的东西。但好像这样做,才能搬走他内心的石头。
车已经顺着公路开出去十几公里,一路的黄沙跟随他们蔓延到看不到尽头的前方。某一刻,茫戈的眼神一凝,他方向盘往左一打,车子驶离公路,冲着左边的沙地里开了进去。车子刚进入沙地就像脚踩在了海绵上,车身磕磕绊绊的在海绵上起伏。吴解一个仓促,头磕在电脑上。
“靠,老茫,你搞什么东西”吴解抬头,手揉着额头。他还没发觉车子已经开进了沙地。
“老吴,帮我注意周围有没有警卫。”说完,茫戈在方向盘旁边的小屏上操作了一顿。他将车外的景色通过车身带外的360度摄像镜头传递到吴解的电脑上。这个技术在几十年前就诞生了,它可以投递到车内的屏幕上,通过触屏旋转角度和放下缩小视野来操作,前身是用于军事,后来涉及到民用。很多开车去战乱国家的人很喜欢这个技术。而如今,它也可以直接连接到电脑,在电脑上显示画面。
吴解这才发现车子已经不在原本的公路上,他先是下意识的看向窗外,警卫?然后才明白了茫戈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心里又出现一个疑问,茫戈要做什么?但不到一会,他明白了。茫戈是顺着警戒线开的,黄沙中一抹更深的黄成一条长线延伸出去,在风中舞蹈。而空旷的天地中只有这条黄色的线条成为了灯塔,指引着未知的方向。
茫戈想寻找到官方封闭不到的地方,然后溜进去。
吴解很快目光就投到了电脑上,他把画面拉到警戒线的范围里,注视着其中的景象。
车子一直往前开,置身于大海一样的黄沙里,车子从一辆重达一吨的铁块变成了沙漠里的一个黑点,这黑点快速移动着,如同在浩荡银河里的一颗不起眼的星辰。而银河包罗了无数颗星,地球是其中之一,在地球大陆的中部沙漠,这里于银河来说,是沧海一粟。把镜头拉远,沉默的银河是宇宙里深埋在地底的一粒沙子,此时的车子开进荒漠深处,直至连黑点都看不到了。
很快他们就看到警戒线到头了,黄线从看不到头的公路那头延伸过来,像用完了墨的铅笔一样,再画不出来新的线条。
车子到这停下来了。
“进去?”吴解问。
“我不知道官方有没有带来警用机器人。”
“刚刚都没看到,里面应该也没有吧。”吴解根据一路过来的根据作为判断,显然,他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
“第一次的红灯笼陨石砸出直径5655米的陨坑,第二次的黑月亮陨石砸出直径92公里的陨坑,冷湖1.8万平方公里,我们刚刚开了五十多公里,警戒线能布防这么长,说明这一次的陨坑超过了第二次的长度。”茫戈将心里计算好的结果说了出来。
吴解思考了几秒,才回答“冷湖真的有什么吸引了陨石。”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根据,但是翻烂了关于冷湖的任何资料,都看不出冷湖有什么寻常的地方。
“也许是冷湖地质的原因?不对,这里的自然环境恶劣,常年干燥。日照百分比虽然超过百分之八十,但是这没有什么异常的特点。难不成是因为国家天文台在这?”
两个人都陷入了思考,车到了这里,两个人本应该直接开进去一览究竟。但这样的举动被发现那么将面临严重的惩罚。就在这片广袤的沙漠更西边的地方,沙漠深处的深处,宇宙之中的宇宙,有座亚洲最大的监狱——黑笼监狱。他像一个被切成一半的西瓜壳盖在地上。壳子表面每到深夜就会流窜出蓝色的光,它没有围墙,壳子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封闭式空间。里面容纳了国内全部的罪犯。犯人们要生活在这样的空间里直到刑满释放,如果是无期徒刑,那么一生都不会再走出这个直径20公里的西瓜壳。它是犯人们的小宇宙,是生活所及的整个世界。人本身就生活在宇宙这个长达200亿光年且不断膨胀的壳里,再套上一层,那种与世隔绝,和死亡没什么差别。
吴解想起了结婚不久的妻子,她是个干练的女人,总可以帮他打理好生活的一切。他对她没有多少似水华丽的激情,但是他记住了每天早晨都会有热好的牛奶和三明治。他之前的早晨只有昨夜的剩饭和刚褪下心头的酒精。
茫戈也在沉思,如果能想到谁,唯一的也只有父母,但都在他的成长生涯里去世,现在记忆模糊的只残留着年少时破碎的一些往事。他更多的是在想未来。
那是一种抓不到也触不到只能跟随着直通向衰老的过程。
“我进去,老吴,你留下。”
吴解也在想着很多事情,听到茫戈的声音,那粗糙的脸上弯出一个弧度,法令纹崩起的两道壕沟显露出来了。 “老茫,别放屁了,开车。”吴解难得的怼茫戈一次。
茫戈看着他,透过他身后的车窗玻璃看到了远方的沙尘被风卷起,沙子在风中起舞,又砰然坠地。沙欲静而风不止。
“好了,别磨叽了,走。向前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吴解说完,脸上笑的更盛。这句话他忘了来自哪里,但是他喜欢这句话。茫戈也笑了一声,本来压抑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了。茫戈和吴解从小玩到大,互相的秉性都是知道的。茫戈是为了吴解有家庭,吴解是为了解开茫戈内心的扣。不要因为他有家庭而带他置入后半生可能不见天日的后果。两个人明白互相的意思,两个人也不会互相矫情。
车子掠过一旁的警戒线,像一道闪电窜进了这片黄沙世界。
探索真相
当“斯塔雷号”陨石坠落在冷湖后,整个冷湖的人都感受到了,地面像一根琴弦一样,被拨动了。脆弱的建筑随着琴弦颤动而发出哀鸣。熟睡的人们以为是地震,往空地上逃窜。很多人还没跑出门它突然就没动静了,只是那么几秒,让人以为是一场梦。但是有人喊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一颗超级大的火球。
而在这个夜晚的两天前,天文台才观测到了陨石。斯塔雷号的速度很快,当人类探测到它时,已经接近了天王星,好像它就是从天王星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由天王星行星环的岩石突然加速向着地球射来。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让众多学家不解。接着,专家们开始计算它的坠落地点,在冷湖的人们被地震一样的震动中被唤醒的半小时前,专家们才算出它的准确坠落坐标。按理来说23世纪的科技,不可能陨石在坠落前半小时才算出来,这样的技术22世纪都可以做到。但斯塔雷号陨石超出了天文等相关专业的学家可以计算出的范畴。它突然出现,飞行轨迹呈直线本不应该坠落在冷湖,而是坠落在非洲南部的赞比亚。北半球的人会在今夜会看到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明亮的夜空,但陨石在到达第二拉格朗日点的时候,它悄无声息的转了个弯,它欺骗了地球。
当陨石坠落后,国家第一时间组织了国内权威的专家奔赴冷湖。江燕就在其中。
到达冷湖后,天边的夜已经涌了过来,把冷湖染成了黑色的大地。专家们建议直接到达陨坑边缘地带建立临时研究基地。当一顶顶帐篷搭建起来,月光像泼了墨,从四面八方洒下来,完全把土地遮盖住了。江燕在角落里倚靠着车,独自抽着电子烟。夜空的颜料涌动进她眼眶,将她整个人揉进了夜色里。江燕是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她漆黑的眸子下潜藏着让人折服的本事。22岁时入伍,25岁破格被国家特别行动组录取,30岁成为特别行动组二组的组长,在其他人眼里,她是一个没有情绪的女人,但这张没有情绪的脸却做过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在这独自抽烟抽了半小时,才回到刚刚搭建好的指挥室,指挥室和专家研究室的帐篷是这片临时研究基地里最大的两顶帐篷,它们像两只白色的小船,漂浮在夜空当中,小心翼翼的拨动着桨,随着浩瀚的银河沉入辽阔宇宙的大海。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在忙碌,他们带来了足够用半年的发电机,把一切的电源都接上去。工作台和指挥大屏都在陆续安装。等到这些忙完了,他们也不能睡觉,据陨石坠落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专家们要连夜研究陨石标本。而江燕要负责帮助专家们指挥工作组从数据库里寻找专家们想要的材料和计算很多的数据。同时周边的安保工作也要安排,江燕对这些都习以为常。
江燕走出去,她要去和茫崖市的警方对接冷湖这边的封锁事宜。
对江燕来说这只是平常的一天,夜晚也是平常的一夜。很多人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领导,谁也不知道她的内心在想什么,作为一个特别行动组的组长,她无疑是称职的女性。
第二天一早,专家们的研究结果出来了,这和以往坠落在地球的陨石一样没有什么寻常之处。根据陨石碎块的研究,它是一颗铁镍合金成分的铁陨石,饱和磁感应强度0.8。根据陨坑面积计算,陨石重约413吨,砸出了一个直径约132公里的撞击坑。这是历史以来发现的最大的陨石。但这并没有令专家们满意。
这颗陨石本不应该坠落在地球,但它却在太空急转弯,直直奔地球而来。而且一百年内冷湖连着坠落了三次陨石,这就像是专门在针对冷湖,这奇怪的现象困扰着所有专家们。
下午,江燕接到了专家组的通知,需要指挥部查询冷湖从2020年至现在的全部资料。就这么短短一句话说完,专家们立马去针对陨石的运动轨迹展开研究,剩下的什么也没说。但是江燕明白,肯定是越详细越好,虽然冷湖只是一个小地方,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哪怕是关于某一方面的资料,汇总起来也是个海量一般的工作。
江燕展开了两手准备,她给特别行动组的总指挥去电话请示使用东方一号计算机,这是当今人类资料最全查询速度最快,拥有智能筛选化的一个大脑。计算速度相当于22世纪天河一号计算机的百倍。如今世界上有几十台这样的超级计算机,国内就有12台。江燕另一面让工作组的人从每个领域展开资料的汇总工作,如果东方一号没能批准使用,只能用人力来慢慢整理,只不过耗费的时间会很长。
第二天,江燕收到了回复,批准使用。
此时据陨石坠落已过去37小时。江燕站在指挥部的大屏幕前,背后是十几个工作台和相应的工作人员。而指挥部的网络系统刚刚接入东方一号的主机。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江燕的一声令下。
江燕昨晚看过人工在网络和官方过往的文件资料汇总,资料很杂,而且来源于方方面面,如果靠这样去分析,只会在一堆石头里找沙粒。现在,她决定换一种方式,不再搜集全部资料,她要在全部可查询到的资料里找到重点的部分。专家们说的资料,不一定是越详细越好,而是越和陨石有关系的重点资料越好。
“一号机,检索词,冷湖地质。”
“二号机,检索词,冷湖天文。”
“三号机,检索词,冷湖陨石。”
“四号机,检索词,冷湖实验。”
“五号机,检索词,冷湖过往政府文件。”
“总机,开启东方一号过滤功能,只弹出最具价值参考资料。”
“其他机,待命!”
江燕说完,整个指挥室里最前面一排的工作台立马开始了操作,每个人都输入相应的检索词,一瞬间屏幕上就弹出无数个界面,每个界面都是跟检索词相关的资料。而东方一号会从中自动过滤掉一些常见而普通的页面,把重要的页面弹送到各机。剩下的,就需要人工来翻阅确定这些页面资料跟这次陨石坠落的关联性。
“三号机,投屏”江燕再次开口,转眼间她面前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三号机现在的页面。而每一个页面正被工作人员快速的审查,江燕盯着看,每一个页面几乎停留不到十秒就会被划走,这是因为其中的信息是无用的。而就三号机所展示出来的页面,哪怕已经被东方一号智能过滤,也高达五千多页。如果不去过滤,出现的页面起码会是现在的好几倍。
但是随着时间无声的流逝,页面一张一张被关闭,直到最后一页也关闭,还是没有找到跟冷湖陨石坠落有关的资料线索。五台机子都结束了检索。
指挥室里安静下来,无数人看着江燕。江燕盯着已经空白的屏幕,眼神似深沉的大海,波涛在底下拍打着海岸,海岸上空无一人。
“一号机,检索词,冷湖社会。”
“二号机,检索词,冷湖人文。”
“三号机,检索词,冷湖科技。”
“四号机,检索词,冷湖气候。”
“五号机,检索词,冷湖工业。”
“六号机,检索词,冷湖生物。”
“七号机,检索词,冷湖研究。”
“八号机,检索词,冷湖文献。”
“总机,开启东方一号信息抓取功能,设置信息重复度达到50%即抓取,过滤功能关闭。”
“全体工作台,开始检索!”
江燕说完,指挥室里八台工作台和总机工作台同时开动。全部的工作人员像机器人一样,他们的脸上统一挂着严肃的表情,手指在计算机上快速的移动。
江燕眼前的大屏上依旧是三号机的界面。这次上面出现了上万个页面。工作人员正在一张一张的翻阅。
“叮”某一只手指停顿在键盘上。在几十平米的指挥室里这台计算机页面和其他计算机一样发出刺眼的白光。只不过其他的白光每隔几秒闪烁一下,这里像时间凝固住,静止了。
“报…报告!”这声音带着颤音,里面夹杂着某种恐惧。
江燕听到了,但是她没有回头。
“投屏。”她只是淡淡地开口。
二号机的工作人员把计算机上的界面投到指挥室的大屏上。他脸色像被霜打过,僵硬而惶恐。计算机泄露的白光爬上脸,他似是冻结了。
江燕看着大屏上显示出来的页面,页面上是长串的文字,她从头往下看,越看到后面,她脸色越来越冰冷。这些文字像无数颗陨石一样砸进她心里。沉重的银河从上往下坠落,将她的心头压进了海里。一股刺骨的风从背脊刮过,整个人掉入了无边的大海。一种不真实感从脚底漫上心头,她被淹没了。这是现实吗?江燕内心头一次质疑自己。
此时的指挥室也沉默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每个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们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他们的身体僵直。像凝固了的雕像,钻进他们内心深处,可以看到灵魂在喃喃自语,是幻想还是梦?
江燕看到了恐惧的她,其他人看见了恐惧的他们。宛如在黑夜里看到了燃烧的太阳,一切都在黑夜里消失。
江燕站着,她内心在衡量,即使她自己都不愿意去做选择,但她知道,必须做这个决定。她感到了命运的捆绑,她从前都没有过这种感受,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动摇了,她感到命运的枷锁勒紧了她的人生,她被命运写好的剧本打上烙印,死亡还是生命里的轨迹都已经写进了宇宙这本可摆布世界万物的日记。
“接安全组电话”江燕下了这个必定的选择。说出这句话,她失去了坚固的自我。
不,她仍挺立的站着,她要看到完整的一切是不是注定的。
绝地求生
茫戈和吴解深入警戒区五十多公里后,车子坏了。
老式的这种自动驾驶能源车大多装载的是生物电池和超级电容电池,但是很多无良租车商家为了省钱多获利,大多采用原始的钴酸锂电池或镍氢电池。这种电池性能差,在高温或者低温环境下电池会出现虚电或者电池短路。
两个人现在在车子旁边站着,吴解破口大骂着,茫戈心里也窝着火,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沙,他皱起了眉头。
往前不知道还有多少公里才能到达目标,往后的回头路是超过五十多公里的黄沙。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没带指南针,天气阴沉,根本看不到太阳。他们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茫戈试着打电话,但是显示无信号,内心最后一点侥幸也被黄沙扑灭了。
“老吴,不能待在这,我们得继续往前走。”茫戈说完,吴解叹了口气。两个人把能带的物资都装进了包里,往一望无际的黄沙里走去。
两个人都明白,回去的路五十多公里,而且这只是回到警戒线边上,再走到公路上,起码超过了八九十公里。还看不到天上的太阳,这样在回去的路上很容易迷失方向。而现在唯有向前,但向前走,面对的也是未知。情况好的话他们会走到陨坑,但是走到了那里要回去也是个问题。除非遇到研究基地的人员,那么他们面临的将是黑笼监狱的监禁。
“这该死的车子,狗屁租车行。”吴解越想越生气。他的愤怒落在无边的黄沙里,风沙寂静。
“老吴,你知道吗,我们无疑是站在山脚下看山。”茫戈走在吴解身侧,每一脚踏出去,沙地上印出一只脚印。他一直在探索冷湖对于陨石的秘密,但仿佛他只是一直站在原地打转。就像这无尽的黄沙,一眼看不到边际。他的探索精神太渺小了,渺小到看不到黄沙的边在哪。
“人类走到至今也还在山的无数光年之外,光知道山进不去也不是你不行,是整个人类的力量还看不到。”吴解正骂骂咧咧,听到茫戈的话,看着前方的天际和地面平行成一条黑线。而黑线那头的颜色已经扩散出来,黑夜来了。
“人类从第一次出门到现在才过了不到两百年,而咱们俩连门都没出过就要死在家里。有时候我觉得,这宇宙太恐怖了。”
“每个人不都这样吗,老茫,有些事情交给后人吧,咱们这一代能做的,就是推进历史的进程。也许后代在看到我们这一代历史的时候,会跟上说一句,那是一个很好的时代。”
他们的话语轻飘飘的,像大地上沙粒的低声细语,低的几乎不可闻。
不一会,黑夜涌过来,将白昼赶下了地平线。圆月高挂,像一面铜镜,反射的光透过夜色传递到大地各处。镜子给地球蒙上了黑色的被子。星辰在夜色的掩护下,在银河中若隐若现,一会亮的烫了夜一个洞,一会消失不见,悄悄钻进了漆黑的被窝里。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很远,他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黑夜遮住了一切,他们已经看不到身后的脚印,茫戈说停下来,看不到身后脚印的话他们就会偏航,等到白天根据太阳的位置他们还能分辨方向,现在他们完全就是凭着直觉往前走,而且他们身上就带了一瓶水。也没有睡袋帐篷,他和吴解坐在沙地上,面对这样的情况,俩个人都非常气馁。
“不行,老茫,这里的气…温太冷了,我们也…不能干坐着。”
茫戈明白,冷气已经窜进了他衣领里,他浑身打着寒颤。吴解也是,在一旁裹紧了衣服。两个人来之前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种情况,冷湖变成了一个冷藏室,正冻结着他们的神经。寒气从他们口中呼出来,飘上头顶,转眼了无痕迹。
“老吴,走不了,我们现在…继续走就是往死路上走,而且,今晚得…忍住,不能睡觉,熬过今晚,我们明天再走走,肯定…马上到终点了。”茫戈牙齿都在打颤。
“他娘的,老茫,我突然…想我媳妇了。”
“别说,我也想。”
“你放屁,老茫,找你…自己的去。”
两个人都笑了笑,笑容在此时成为了一块燃烧的炭火,让两个人心理上好受了些。
夜晚阴沉着脸,它的情绪四面八方飘过来笼罩大地,默不作声的将一切声音压了下去。寒冷偶尔发出呼呼声,和夜色一同冲洗着这颗白昼过后疲惫的星球。
当第二天的清晨将大地唤醒,茫戈他们瑟瑟发抖的身子才披上了一丝温暖。但是他们身上已经被冻伤了很多处,脚下像灌了铅,一抬腿一股电流从脚底窜到了全身,他们的脚也冻伤了。
茫戈他们各喝了几口水,在原地搓着脚掌,当终于可以看到太阳从东边露出头,他们开始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他们从原本一小时走一公里多到后面一小时只能走几百米时终于走不动了,两个人躺在地上张着嘴,嘴唇干裂,像枯萎的树绽开的树皮。浑身乏力,黄沙在拍打他们倒下的身躯。
“老茫,我们这他娘的算为科研献身吗?”吴解的声音软弱无力。
“老吴,别乱想,我觉得,我们差不多快到了。”茫戈的声音也小,还带着他咽口水的声音。茫戈其实是干咽,他嘴里已经没有口水了。
“老茫,你知道吗,阿素已经怀孕了,哈,名字我都起好了。”
“好你个老吴,居然没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侄子叫什么名字。”
“吴知素,哈,好听吧。”吴解笑了几声,笑声被风沙卷上了天,散在这片沙土上,好像是笑声吵醒了沉睡的大地,地面微微抖动起来。
“咦,地面在动,是地震了吗?”吴解笑声刚落下去,感到了身下的黄沙在缓缓起伏。
“不对,老吴,你听,好像是飞行器的引擎声和车子的声音。”
两个人面对面相视,不可思议。但无疑都绷紧了神经细细听着周围传来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看到了好几架飞行器由远及近飞来,越是靠近他们,他们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几分钟后,三架飞行器和两辆警卫车停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回过神来。他们站都站不起身来,是坐在原地看着飞行器和车子停在他们面前,几个人走到了他们,他们才明白,得救了。同时,他们也感到了难过,当这些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逃不过早就料想到的惩罚。
进去黑笼监狱,和不见天日的黑暗为伴。
这些人将他们架起,像装货物一样拖进了飞行器。飞行器渐渐平稳飞行,内部静的没有一丝杂音。茫戈和吴解一夜未眠,头脑发涨。直到一个声音说:“你们睡一觉吧,睡醒就到了。”
茫戈他们本来已经又困又渴,听完这句话,带着遗憾的思绪缓缓睡了过去。
揭开谜底
茫戈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一张床上。吴解睡在另一张床上,而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帐篷,周围堆放着很多生活物资,他能听见帐篷外噪杂的脚步声来来往往。
茫戈叫醒了吴解,吴解醒来后看到陌生的环境,以为已经被关进了监狱,抱着茫戈红了眼睛。
“老茫啊,他们还是良心的,知道咱俩关系好,把咱俩关一切,好有个伴了”说着他更搂紧了茫戈。
茫戈哭笑不得,给吴解说了这地方肯定不是监狱,吴解才放开他,看了一圈才确定这真不是监狱的样子。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人,穿着制服,不是城市的那种治安警服,更像是军队的那种军装,他走到茫戈他们面前,露出粗糙的微笑。
“茫戈先生,吴解先生,你们好,我是这次研究组的安全保卫组组长王署。麻烦你们跟我去指挥室。”说完,他做出邀请的手势。
茫戈两个人相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走在那个组长身后。他们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他们走出了帐篷,整个研究基地就是一片土黄色的帐篷区,基地上有警卫站岗,一些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来来去去,更多的是那些手里拿着仪器或者文件的人从一个帐篷进出另一个帐篷。落在茫戈眼里,黄色的沙地上耸立起几十座矮小的山头,它窥视着冷湖的一切,从地上的冷湖到头顶的宇宙。蚂蚁们凭小小的山包连接起宇宙的神经。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更大号的帐篷里。进去后看到的是十几个工作台,工作人员神情严峻,手指在屏幕前连续的敲击。而最前面有一块很大的屏幕,屏幕上正显示着很多信息。接着,茫戈他们看见了江燕。
王组长把他们带到江燕面前,向江燕敬了个礼。
“江组长,你要的人已经带到。”
“好,麻烦王组长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江燕说完,王组长点头示意,之后向茫戈他们也点头示意,才退出了指挥室。
此时,茫戈在原地楞住了,他是看到江燕后才愣住的。江燕,这是他的高中的同学,两个人当时还一起参加过文学兴趣班。那时候的江燕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而且也没有多少朋友。两个人虽然认识,但是也从来没说过话。没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本来眼前的江燕和那时候长的也不是一模一样,但是听到江组长这个词,茫戈就看到了她,越看越觉得很眼熟,直到王组长走出去那一刻,他才想起眼前人是谁。岁月会改变一个人大部分模样,但总有一些样子是变不了的。
江燕也看到了茫戈,她记得他,但也是仅仅记得而已,她多年养成的性格不会因为碰到好多年前的同窗就变个样子,就算她违背内心做出另一种自我的表现形式出来,她也会做,但是她想到,用另一种形式去试试没必要了。就让一切正常的这样发展吧。
“茫戈,吴解,是吧?”江燕问。
两个人点头,茫戈倒想先打个招呼来着,但是看到江燕冰冷的一张脸,还是止在了嘴边。
“到这边来吧,给你们看个东西,请不要惊讶,我们已经查过相关资料,这不是我们官方的恶作剧,当然,我们也不排除是人为的”她带着茫戈他们往二号工作台走,说到人为一词,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
此时,指挥室里的人也停止了工作,他们齐刷刷的看着茫戈两个人,好像茫戈他们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但是这些人的目光既不是好奇,也不是某种情绪的使然,更像是一种疑问从他们的眼神蔓延到神色。
二号机上正打开着一个页面,文字密密麻麻的排列,上面还有个标题。这更像一篇新闻稿或者小说。
江燕让开位置,茫戈和吴解茫然的走到机子面前。江燕让他们看这篇文章,接着靠在工作台上打量着两人的神色。
茫戈和吴解疑惑地看向这篇文章,当两个人刚看到开头,一股冷气从背脊窜了上来。接着身形像木讷了一样,只有眼神还在往下一行一行浏览。
好了,我们终于到达一个汇合的临界点了。
是的,孩子们,当你们看到这里,首先要告诉你们,你们没有做梦,也不是什么幻觉。这只是一篇来自2022年的一篇科幻小说而已。只是我们之间通过一种奇妙的联系将你们和我在跨越了百年的岁月后连接了起来。
茫戈,吴解,还是江燕,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而我也不是什么预言家或穿越者。我只是一个平庸地走向枯萎的人,但是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百年前我这个普通人的笔下会诞生一百多年后你们的身影,包括冷湖的三次陨石坠落,还有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事情,当然,这个时代的科技还无法提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人在为生存而考虑,很多人争取获得更多的财富,更多的人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这种漫无目的是指不知道为什么而生活,为什么而死亡。
人类是一种一直在进化的生物,只是到了科技时代,很多人已经感觉不出来了,形体上的进化好像已经到头,这不得而知,但是,很多人不会理解,思想,也在进化。人类最伟大的便是思想的发展,唯有思想,可以创造一切,当然,也可以跨越一切,乃至我们的文明和科技,都是源于我们那头脑中不断发出指令的思想。
科技不能跨越的,思想可以吗?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我抬头望向整个星空的时候,我想到整个宇宙。当我们锁紧眉间眨一次眼的时候,这个宇宙就亮了一次。
我在某一天晚上,等着太阳移走,眼前变成黑夜。我将思想抛到整个人类的发展史上,我又去想整个地球45亿年在宇宙的飘渺中形成,接着,思想跳出固体,我去迎合宇宙的一切,人类的渺小和尘埃般的地球在我眼里变成了一粒沙子,我不再固化于前人留下来的认知,我的思想单独去挣脱人类贫瘠的原有想象。这时候,我才明白,人类的思想如同在用泥土造房子,生嚼血肉一样,太原始了。即使我们当今用数学和物理来探究一切,可以去进一步挖掘量子力学等等各种领域,但是人类们忘记了,思想是非常的,是超脱一切的。
我的思想令我重生了,我看到了我们人类以往探索的宇宙的另一番样子。人类探索的是宇宙,但我要表达的不仅仅于此,宇宙是一种精神力。你可以用思想去交融在这种精神力里。
人类的思想绝不是只能思考历史,阴谋,生活,科技,未来,爱等等的事物,思想是至高无上的,它拥有宇宙的一切,你敢想象吗,偌大的宇宙,浩瀚无垠的宇宙,拥有无数个地球的宇宙,居然可以装进不到几斤重的一堆物质中,用无数根神经元就可以沟通到整个世界。
但人类想象不到的,在这个时代,一切你说得出来而不存在的东西,你无法去把这种自我可以超脱的方法去考究出来,当你开口后,人们就当成了天马行空,当然,思想本身就是天马行空的,而人类力所能及的便是可以理解已有的,无法触摸到感触到那些想象不到的。所以地球上没有理解我的人,我时常因为思想的驱使而陷入孤独的痛苦。
那天晚上,我的思想飞到了其他的空间,我进入了其他维度,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时光在我的身后,不是时间推动着我,是我在时间中穿梭。我来到了一个杂乱的空间,我感到窒息。思想也会窒息的,那是你遇见了超越人类可以想象的事物。而这一刻我的思想撞到了我未想象到的思想。所以我感到了撕裂,如同浩大的海洋涌进我不堪的内存条大脑。但也是这一刻,我才明白人类思想的原始,而真正的思想应该怎样去和宇宙汇合。
而现在,和你们对话的也是我的思想,它在维度中看到了你们,看到了今日,是的,孩子们,今日这一幕不只是你们在场,我的思想也在注视着你们,你们看不到玄妙的它,但是它可以看到你们,就像盯着看铁生锈一样,你们在它眼里是固化的,而它可以跳出岁月,超越哲学的解释和无限的速度。当然,它不在我身上,它就在这间指挥室里,它感知到了发生的一切。这才有它从这种状态回归后,我写下的这篇小说。
记住,这不是眼睛看到的,身体感受到的,这是一种透过链接宇宙的传递。思想进入了一种更高层次的领域。这个时代的人们暂且把它成为维度,就是它带我把宇宙的不可想象阅览,把一切事物变成了尘埃的哀鸣。
好了,孩子们,因为人类的生物硬件是固定的,我还是会走向死亡。我留下了一封信,在我这片科幻小说的结尾,只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忙,希望你们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蓝色星球,我来过。
信
我叫陈以默,若干年后的孩子们,哦,请让我能称呼你们为孩子们,毕竟算来,正在跟你们说话的是好多年前的一个人,你们在我眼里便像是未来出生的孩子,我给世界带来不了什么,我会平庸的枯萎和走向死亡,化成世界的物质。我可以留给你们的,简直来说什么都没有,但我相信你们的灵魂会更加富有,在时代的发展中更多地揭开这个世界的种种真相,我没有什么留给你们的,跨越时空和维度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唯有爱,可以互相感知。我爱这个世界,也爱思想原始的人们。世界是神秘的,思想和大海也是神秘的。到了你们这个世纪,可能一切神秘的面纱都将揭开,同样,我爱若干年个世纪后的你们,你们和这个世纪乃至千万年来一种更加神秘的因素串联在一起,这比无边无际的宇宙更加宽广,没有边际,这便是我能说给你们的爱,唯有爱,可以超脱一切,跨越时空。
正如街边走着的人们,办公室坐着的人们,家里忙碌的人们,思考着的人们,人们可以靠想象去弥补一切。想象一下,人类把该想到的都想过了,你想不到的,未必其他人想不到,而人类剩下的想不到的,都在无穷无尽的宇宙里。想象就存在在我们身边,只要你多想一些,想到一点不存在的,那么人类是否就多了一点进步呢。
在这,你们想一下,我们想象的,都是我们一切能想象出来的事物,如果想象不到的,那么就太多了。好像这个宇宙赐予了我们一切,那么它可以给予我们多少,也能蒙蔽我们多少,也许多的不止零星半点。甚至包括我所说的,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想到的。仔细想来,这太恐怖了,孩子们。
被已存在的想象蒙蔽住的人们,以为宇宙就是这样,处于时刻的膨胀中。这只是人类所能想象和推理出的极限而已。我要告诉你们,思想可以探寻到比当下更多的东西。
宇宙是固体和虚幻的总和。这是不是没有科学根据?是啊,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我说出来有人会信吗?而且这只是一片科幻小说而已,你们看见的也只是一封信而已,文字是可以骗人的。那,文字都可以骗人,宇宙为什么不行?
宙斯还是玉皇大帝这种东西方的神话,来源于古时人们的想象力。那个时候人们都可以用思想刻画出这样的事物,如今的我们想象到外星人和人类的命运。不是说明思想不行,是我们总想象到房间里的一切。房间外面才是宇宙啊!而思想是打开宇宙的钥匙。不止是科技,科技只是让我们认识房子里的一切和尽可能地把握我们能走到的地方。
谋求未来和走出银河的人类,在我来说,是在文明上寻找更多的落脚地。真正可以和宇宙共存的,是飞扬超脱的思想,这是文明的篝火,足以点亮整个宇宙的温房。
杀死我的,不是肉身内逐渐死亡的细胞。是我感到无限的寂静,这片荒芜的宇宙,只诞生了思想。而思想却要限制于肉身,思想居然不能永存是荒诞的,这种荒诞落在我的心头,整个世界就安静了,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最后,我明白了。有时候,死亡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生命真得可怜。我不寻求永生,但我也不想过早的死亡。我只想多和宇宙聊聊。但它叫我住口,于是,下半生,我来到了冷湖,亲自钻进了这个因果循环。
2022年3月24日星期四 夜
直到这封信看完,这些跨越了百年的文字硬生生镶嵌进茫戈两个人脑海里,如同周身的空气,缠绕着,不安地汹涌。
即使茫戈他们不想受这篇文章的内容掌控,在看完后想换个举动表达出与文章不符的举止。是的,他们这样想了,我也在这里看到了。所以他们内心随着文字而颤抖,他们怎么做都在下一段文字里已经预示了。
而江燕在身后,全程看着他们俩的举动。她有点失望,这一切都如文章所说,而她本可以不这么做。但是江燕你想要个结局,那么,结局也出来了。你们应该相信我的。
整个指挥室沉寂在银河之下。只有上面这封信里每一段开头的每个字排列起来仿佛构成了某种联系,让三个人在这篇文章快结尾的提醒下,才再次返回看到。
三个灵魂,一个早早的颤粟过,另外两个,此刻也迎来了他们迟到的颤粟。
第一部 完
2022年3月27日 初稿
2022年5月28日星期六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