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哥瘫坐在一张摇椅上看着自己废掉的双腿自嘲的笑了笑。
“我这一生陪将军南征北战,虽未上阵杀敌可摘下的敌将脑袋一点都不比你们少。”
摇椅吱吱呀呀的晃动,面前的烛火不时便跳动一下,几只蚊虫悍不畏死的冲进火光之中,而后随着劈啪的声音被烧成飞灰。
“这玩意不错哈,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躺在这样的摇椅上混吃等死。”
赵子腾气的拿起一只野果朝梁小哥扔过去。
“就咱兄弟俩在这,谁也别拘着,我也用不着叫你梁小哥。费无极,你给老子听好了,凉州的血不能白流,将军和王妃也不能白死!”
梁小哥压低了声音悄悄走到床边,耳朵附在墙上听了许久,方才放下心来。
“连将军身边都有暗谍眼线,我身边自然也不会缺了这等腌臜人物。你我兄弟,这事也只有你最擅长,你真当老子要白养你?想吃肉喝酒就给老子干活。”
梁小哥笑了笑,“你当我腿瘸了,耳朵也废了吗?这房外没人!”
“说实话那日将军出府之前不是没和府中几个信得过的人交代过,只是大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刘荣那杂碎。”
梁小哥咬着牙叹气,镇北王府一夜之间几乎被灭满门,岳松自刎于朱雀大街,这是所有凉州旧部的意难平。
赵子腾凑近梁小哥,“所以我现在谁都不信。将军出事后,我没有和麾下任何一人说过心中不甘,只是今日你来了,才多说这些。”
“现在的凉州旧部是无根之木,想活着就得有个领头的。在此之前我很茫然,但见过小姐之后我和你一样,把宝压在她身上。”
“不管未来怎样,这两年落星关不能出事,还有那三个在外镇守的兄弟也得活着,这是小姐起家的本钱,也是凉州老兄弟活下去的希望,你懂吗?”
梁小哥没有说话,右手慢慢伸进怀中,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慢慢抽了出来。
随后看了一眼窗外,眼中杀气乍现,匕首穿过蒙在窗户上的牛皮纸飞向无边黑暗处。
紧接着有几颗石头滚动的声音传来,而后复归于宁静。
赵子腾提枪跃出,只见窗外十丈处的樟树上钉着梁小哥的匕首,锋刃上隐隐有一丝血迹,除了树后有几块石头散落,再无其他踪迹。
“杂碎!”瘫在摇椅上的梁小哥盯着面前的黑衣人,面容冷冽。
承平七年,岳松身边多了一个护卫,姓费名无极。
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就是当年星隐的弃徒梁白棋。
世人都知道费无极以梁小哥之名归附于岳松,却不知他本就姓梁。
星隐专出不世出的杀手刺客,就算废了双腿,他依然是顶尖的杀手。
左右袖内的袖箭暗扣已然打开,口中的梨花针也被压在舌尖,只待黑衣人说出行藏,梁小哥便要大开杀戒。
赵子腾捡起几块石头看了看,料想是什么小兽无意碰到了吧,正要回房,身后却传来一阵凌厉杀意!
久经战场的赵子腾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使出了绝学回马枪,枪尖到处,一个黑影悠悠的飞起停在不远的山石上,伸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
赵子腾看了一眼平静如常的房间,烛火未曾有丝毫晃动,摇椅上的梁小哥也与先前一般无二。
眼见黑衣人纵身而去,赵子腾咬了咬牙提枪向黑暗中追去。
“费无极?”黑衣人,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聊聊?”
“聊什么?聊你爷爷扒灰还是聊你母亲出轨?”梁小哥躺在摇椅上神色如常,虽虎落平阳,哪里能被恶犬相欺!
“聊一下你是活还是死。”黑衣人掏了掏耳朵,“耳力不错啊,这么远都听得清。”
“活怎么说,死又怎么说?”梁小哥自嘲到,“像我这样的废人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你可别说能把我这双腿给治好,我这人不识逗,会当真!”
“你的腿废了,你这辈子都是残废,这梦就别做了。我家大人只是可怜你一身修为,只要你听话,可许你个富贵前程。到时候多娶几房妻妾,你总不会连第三条腿也废了吧?”
黑衣人伏案狂笑,虽是狂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咧着嘴笑着,浑身不停颤抖,看起来像是要断气了一般。
梁小哥也笑了,“要我投效也可以,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黑衣人依然笑的浑身颤抖,嗓子里好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让你家大人叫我几声爹,若是叫的甜,我就真的做他爹,这样大家不就是一家人了吗?哈哈哈……”
梁小哥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癫狂而嚣张。
……
过落星关后,风土大变。
关内草木茂盛,可仅仅离开数百里,别说草木了,天上连一只鸟也见不到。
极目远眺,净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风很大,夹杂着石头吹在脸上生疼。
“连官道都没有,入孤山的路千万条,你是不是存心带我们走最难走的路?”
春庭看着一脸茫然四下辨别方向的年长安怎么都觉得自己被坑了。
“别急别急,我许久没来了,一时之间可能的确忘了路途,待我辨别方向即可,稍待片刻,稍待片刻……”
年长安难得一见的面红耳赤,用手遮在眼前四下打量。
“好像都一样啊!”年长安喃喃自语。
云澜摇了摇头策马上前道:“往哪走,你说,我知道。”
“出城三百里向西走……可是哪里是西呢?”年长安有些茫然,急得抓耳挠腮。
“跟上。”云澜一夹马腹,春庭转神对年长安做了个鬼脸随云澜而去。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是西?”年长安满面疑惑,“这可连个标记都没有,你确定那是西?”
云澜仰天长叹,“你是怎么考上状元的?红日东升西落,难道这也不懂?”
“这也不懂?”春庭从容补刀。
年长安待在原地,无语问苍天,“难道每一次都是东升西落吗?就没有一次意外过?”
嘴硬归嘴硬,眼见云澜和春庭走远,面红耳赤的年长安还是跟了上去。“读书人嘛,总有些未读之书。有什么好笑的。”
云澜苦笑道:“那他以前是怎样入大孤山的。”
春庭疑惑道:“小姐真信他是沐轻尘的关门弟子?”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