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芬/流尘

*实况主rps注意,不要打扰真人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名一弹指,二十弹指名一罗预,二十罗预名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芬达一直都不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觉得时间哪能那么细分,和皮钓一天的鱼,只有他在说话,感觉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后来芬达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的想法简直欠揍。欠揍的要死要活。

当年的无数须臾,在现在看来也是一念的事情。

就像当初他和pi比赛翻书页,呲啦呲啦的,一本三字经就那么翻完了。

——

现在去回忆以前的事情真是有些记不清,那些年我过的太快太快了。

最初我遇见皮的时候,是个艳阳天,我刚过九岁生日,我爹给我买了个钓竿,我正愁没新玩意儿,刚好这钓竿来了,于是第二天就自己跑去河滩边钓鱼。

我一个人在水池边儿钓鱼,钓鱼就钓鱼吧,非得吵吵闹闹,不一会儿去捉只蚂蚱来玩,蚂蚱和鱼不可兼得,鱼竿在空中抖抖索索,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愣是没捉着一条鱼。

皮当时在旁边折芦苇,我都不知道他看着我看了半晌。

等我终于注意到了,干脆丢了鱼竿跑到皮面前大声嚷嚷:“你怎么一直看着本少……我啊,虽然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帅气,但是你这么看着我总归——”

皮抱起已经折好的芦苇转身就走。

当时我就想,你这个小屁孩,装什么高贵冷艳。

啧。

第二天我也还在那儿钓鱼。鱼竿依旧在空中抖抖索索,不是玩水就是折草,这回拿枝儿编了个笼子,蚂蚱好好地关在里头。

皮估计是看不过,将芦苇放在河滩上,拍了拍裤腿和短衣身上的泥巴,大大方方地从心不在焉的我手上夺走了鱼竿。

“诶你不是昨天那个捡芦苇的——”

“闭嘴,你扰到鱼了。”

我特不服气啊,扁着嘴巴坐在另一块儿大石头上,掰了草含在嘴里,吱吱地嗍。

凭什么抢我鱼竿啊我没招你惹你……

这些话被嗍进了嘴里。

不得不说皮钓鱼的技术真高,不过一会儿就来了一尾鳞白色的小鱼,鳃子开开合合,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看这像不像你。”皮将鱼嘴儿从钩子上取下。

“去你的!”我一拍而起,“我说话从不漏风!”

“带鱼篮子没?”皮没理我,拎着小鱼转视四周,“你不会连鱼篮子都没带吧?那你来钓什么鱼?”

“噢,我就没想到自己会钓到鱼。”我嗍着新一根草道,“放了呗?”

皮满含同情的看着我半晌,道:“成吧。”

我那回收获颇丰,十几尾小银鱼外加一头黑条条的大鱼。

不过皮说那是河鲤……

不对啊!!我知道的!!真的!!绝对不是不知道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是河鲤好伐?!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我是芬达,你呢?”

“我叫pi。”

后来我就学乖了,带着个小鱼篮子向皮学钓鱼,两个小毛孩在河边打打闹闹,也颇为和谐。

我学的很快,几乎和皮钓的一样好。

所以这应该叫什么呢?呃……一条鱼引发的孽缘?

后来我爹看我天天在外边野,给我请了个先生来教我念学。那先生实在是恶心透顶,拿着根戒尺就以为自己有齐天大圣的神通,我芬大爷怕他不成?

……好吧,还真怕。

我第一次没去河边钓鱼,念三字经的时候心不在焉。你说万一皮那傻逼一直在那等啊等啊等到中暑怎么办,看他穿的衣服不像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找个医生治病的,比如我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帅哥啊。

我担心了半天。

最后终于下课,飞奔去了河滩。

皮果然没那么傻逼,我连人影都没见到。

此后我天天去河滩边上瞅,总觉得我要在那河滩边变成望皮石。噫,想想就可怕。

过了三四年,我家里头一伙计因为染了病走了,于是找了个新的,听说是我娘在温州的老乡。

本来这些事情跟我毛线关系都没有。

本来。

我觉得你肯定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对,那个新来的伙计是皮。

顶着一头粉毛出现在我眼前。我那时候还没认出来,盯着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呃”了半晌。

反而是他先笑了,说:“芬达。”

“我叫pi。”

“卧槽!皮!你怎么到我家来的!不对,你怎么变成我家伙计了!!”

“我会干活,就这样。”他道,“你怎么突然不见了,那天。”

我再次“呃”了半天,终于意识到他说的那天是指我被我爹抓去念学的那天,赶紧一番解释。

有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的恍惚,大概是上辈子结下了什么孽缘,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再见。

有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的愤怒,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命格星君十万八万的,这辈子我只能和一个大男人谈恋爱。

歹势。

成吧,那就这么着,命运这玩意儿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第二天照样该干嘛干嘛,不过毕竟皮和我关系铁,我和爹妈央求了一下,他们也同意让皮和我一起上课。你想多了,我当然不是想传播知识给皮,只是觉得这么难听的课,兄弟不共苦一下我心理不平衡。

结果皮就在我旁边站着,先生不把他当学生看,拿他当下人使唤。

这我当然很不爽啊!

……但是不爽有什么用啊。先生只会日复一日地跟爹娘说我的坏话。

我看着皮,总觉得很对不起他。

对不起他是对不起他,玩的时候当然都把这些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皮大我四岁,我当年十二,他十六。

你们说说是怎样的傻逼才能和一个小不点玩到一起。

他那时候在我看来简直就和战神一样,我的那些个木刀,棍棒,全给他耍帅用了去,我坐在房檐底下,他就站在树下耍剑,皮说不上有练过什么剑法,但不论拿着那把木剑做什么,都是有模有样。当时小啊,从戏本子里看来的什么剑客,什么大侠,在我心里都是皮的样子,甚至自己暗地里也会偷偷去学他。

那时候爹娘已经不大让我自己出去玩了,于是只能在自家的墙院里转转。

有时会去看蚂蚁搬家,有时会爬上后院的树看看上面有无鸟巢。

更多时候是和皮在一起,和皮在一起的话爹娘就放心些,可以让我去钓鱼,去山上跑。但是皮不总在我家里头,因为跑腿一活从来都是他来干。

我还记得那会我生日,爹娘大摆筵席,整的我跟结婚了似的,各种各样的糖果塞了我满满一兜,我在屋子里转了半天,祝福收了不少,却没看见那个显眼的粉色脑袋。

我承认,我那个时候就是想收到他的一声生日快乐。

等到宾客都散去了,天已经半黑下来的时候,皮终于出现了,我那个激动的啊,赶紧跑过去问他:“今天你芬大爷生日,有什么表示没有?”

你猜怎回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尾银白的鱼。

太他妈令人感动了。

我感动得不知所言。

于是把他揍了一顿。

好吧好吧,别看我这么说好像皮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让我气得想揍他,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好。

哭的话太他妈女孩子气了。

说皮那么令人气愤那么令人想揍他其实都是假的。他是个很温柔的人,缺点就是不止对我一个人温柔。

我邻居的小女孩就因为这样看上他了。

歹势。

你们了解那种,一起在门口玩了一会儿,然后人突然来一句,pi怎么不在,的心情吗。

我日你大爷。

你猜我怎么回她?

你喜欢他?他有喜欢的人了。

联系上下文来看,我这就是给自己立了一个标准的flag。

日。

说起来,喜欢这种感情,我当时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你问我一个男生满脸红彤彤的去和女生讲话,我会说,噢,那男的喜欢那女的。

你要是问我一个男生满脸红彤彤的去和男生讲话,我会说,噢,那男生有喜欢的女生了。

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所以男生喜欢男生的剧情大家普遍都不接受,因为完全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本大爷此生最不爽的事情就是本大爷完全不知道皮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歹势。

我现在几乎想不起来我那几年身边爹娘啊朋友啊长的什么样子。

就光记住皮是怎么在树底下耍帅的了,现在想起来都清晰万分。

日。

等到我娘终于意识到我这么下去是不行的,成天玩乐而不学无术,先生并无卵用,准备送我去上学的时候,我应该要上五年级了。

我爹觉得,五年级就五年级,我家芬达又不是学不会,本该上五年级的去了一年级,是要引人发笑的。

没问过我,就这么把我送进了国小五年级。

我爹生意忙,我娘又不愿意出门,于是每天送我这个五年级学生上学的工作就交给了皮。

我爹每天都给皮一些钱,让他在路上给我买东西吃,不让我饿着。

皮回头就跟我说,芬达少爷,没看出来啊,你还有做胖子的潜力。

“……”我无话可说,只能以沉默回应。

国小的日子十分难熬。

里面不是大官就是商人

的儿子女儿。

所以我完全不能理解他们拽个什么劲儿。比如什么帽子被不小心碰掉了,始作俑者总要跟上一句:“我家不差钱,给你再买个更高级的去!”

我只能说,有钱,你任性。

大概是因为我从小跟皮一起长大的,也没什么这方面的性格。

噫。

所以国小就难混了。

横批:都是皮的错。

学校第一天我过的并不是很愉快,我记得是因为上课睡觉跟哪个先生吵了一架。我虽然听家里先生的课听得不认真,但好歹还是听了一点。虽说是五年级的课程,我也已经学过不少,上课又无趣,自然睡觉。

皮听了我的遭遇,什么也没说,就敲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当然不乐意了,也跳起来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生气,只道他是因为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然而他记仇了。这个时候的我再去回顾,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皮大我四岁,当年我十二,他十六。

不论他如何和谐的和我玩在一起,终归我们思考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我现在终于能够理解皮曾经的选择,然而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学校的日子得过,该玩还是得玩,我就这么和皮一起混到了小学毕业。皮还特批一句,我还真没想到你能成功毕业。

毕业那天我穿了白衬衫,黑西裤,皮特批一句,明明是小学毕业搞得和大学毕业一样。

由于我天生少年白,头发也没剪,就任他留长,于是白头发白衬衫的一身白被皮特批一句,你是去毕业的还是去守丧的。

皮和我说话没有遮拦,其实最后那句话要是让我爹娘听见绝对是要被赶出门的。

幸而并没有被听见。

我当时自然是没有在意这些,现下想来大概是上天的错,也不知这是好心办了坏事,还是存心就是故意的。

我爹出席我的毕业典礼,他对我各门成绩的成果其实不大上心,我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不过幸而他没有半途离场,要不然芬大爷我逍遥十二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业那天我回家,皮站在树荫底下耍剑,我坐在房檐底下,阳光太强,阴影太深,我看不清皮的表情,我道:“我爹好像不太喜欢去毕业典礼。”

皮道:“小学生的毕业典礼啊,当然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我很认真的摇头。

皮继续道:“最近大概生意有些不好,他也是担心。”

我把头埋到袖子里,闷闷的嗯了一声。

皮的确很温柔,有好几次如果没有他我大概走不下去。我就好像是单方面无法抑制的依赖他,我毕竟是个男人,日,我就十分不爽我这种德行。

直到现在再也不能依赖了,我也依旧要回顾他以前的影子来给我依赖。

那个时候我就特别不明白一件事,你看皮都已经十六了,怎么就不找个妹子呢。他淡淡回答我一句“不找。”我问他为何。

结果就没有了下文。

本来吧,我是想跟他讲,隔壁的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喜欢你,我是个实诚人,不忍心看人小姑娘真心空付,结果他跟我说不找,也不告诉我为什么,那我就只能觉得你喜欢哪个和你年龄相近的女孩子了。

我是个实诚人,我马上把这些话都说给皮听了。

皮听完后只是笑,当然不是那种贵家女子的莞尔一笑,他丫是跟杠铃一样的笑声不绝于耳,而后刮了我的鼻梁。

我十分不服气,也要去刮他的鼻梁,一不小心就摔他腿上了。

歹势。

他把我扶起来,红色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我,然后道:“那我以后喜欢你好不好?”

那时候大家都在开玩笑啊,我说那成啊,只不过男男相恋给我家蒙羞,我们只能私奔了。

皮说好啊,那你去收拾行李,等你十六了我们就私奔吧。

一本正经的说完这些话,两人都开始大笑。

丫跟杠铃一样。

我跟你讲,皮就是来坑我的。等我十六了,情窦初开啊,身边的女人除了我那一堆势力眼的同学,就只有我娘和我同岁的隔壁女孩子。

那我一概都不大喜欢。

刚好皮那一阵子回老家。

他不在,我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听隔壁女孩子说皮为何没来,我也不乐意。

我一边觉得,什么,这他妈真恶心,一边觉得,我靠,我大概是喜欢上皮了。

我的醒悟也和皮当初跟我一起翻三字经一样,呲啦呲啦,很快就反应过来。

等到皮回来了,我去找他,畏畏缩缩的。

就跟谈恋爱了的小女生一样。

噫,恶心。

皮的眼睛是红色的,他睫毛有点长,认真盯着别人的时候,那脸特别好看。

他就盯着我看,我尴尬万分,只好学着戏本子里的样子亲了上去。

意外的没有恶心感。

皮的嘴唇不像是其他伙计有些干裂的嘴唇。

挺软的。

等我终于意识到这样太突然了急忙退开的时候,皮把我的手拉住了。

他笑着道:“芬达,你这算什么?……霸道雇主儿子爱上我?”

“我日你大爷。”我估计那个时候脸红的不像话,“我揍你!”

“芬达。”

我跟你讲,皮认真起来的样子特别特别帅。

耍剑的时候是。

开导我的时候是。

叫我名字的时候也是。

沉默了许久,他道:“我喜欢你。”

我哪有什么罗曼蒂克细胞,我就道:“卧槽。”

然后?

然后他就把我拉过去嘴对嘴再亲了一次。

日。

我十分不甘心。

我一直认为如果我们两个谈恋爱,按男女来说,我是男方皮是女方。

教练,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段日子回忆起来可能是我这辈子都最开心的日子。

按理说我不应该那么高兴,因为我爹的生意一直在走下坡路。

但是我是谁啊,十六岁情窦初开啥都不管的芬大爷啊。

管他娘的。

爷开心。

在我不上学的日子,我们两个就出去钓鱼。

我就记得有一回,皮在钓鱼,我是谁啊,漫不经心的芬大爷啊。

抓蛐蛐抓蚂蚱编笼子,累了就顺便躺在皮腿上休息。

他也没管,自顾自的钓鱼,我也没睡,睁着眼睛去看认真钓鱼的皮。说实话那个角度真不怎么样,只能看到脖子和下巴。

但是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皮真他妈帅。

没救了。

躺着躺着我就睡着了,后来我是被吻醒的。

皮的眼睫毛太长了,扫的我脸痒。

我们那时候多纯情啊,只是嘴碰嘴都觉得脸红的不行。

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觉得。

日,我单方面。

我当时也不知道脑袋怎么了,用舌头尖点了点皮的嘴唇。觉得好玩就又点了点。

然后?

然后皮就把我摁在草丛里,他的舌头就撬开牙齿进来了。

我完全不懂这些东西,于是又一次被皮占了上风。

最后我喘不过气来,赶紧推了推他让他停嘴。

他两手撑地把上半身抬了起来,看着我笑,我在他身下呼哧呼哧喘气。

我当然是不服气的。

不服气怎办?

芬大爷的回答:回吻。

我搂住他脖子亲了上去。

——

皮没闭眼,他就看着我,等我放开他的时候他就大笑起来。

我道:“干什么啊!有啥好笑的!不就是亲你一下吗!!”

他摸了摸我的头,道:“嗯……因为你傻。”

我一听就来气了,就骂他:“什么啊你这人!我不就亲你一下!我怎么就傻了!你倒是说!你还傻皮呢你全家都傻!!!”

“噢……”皮沉吟片刻,道:“你是在说你自己?”

“……………………”

现在的我明白了,沉默是个完全错误的选择,就因为这个,我被皮在私底下叫了整整两周的傻芬。

操。

后来有一次我见到了原先去了美国的表兄。

在家族祠堂里。

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就跪在我爷爷面前。

“去了趟外国,举家送你去!你就这样回报我们?!你就不学点好,专学这些东西?!恶心!败类!!”

爷爷咳嗽了好几声,大抵真是被气着了,表哥毫不胆怯地回嘴道:“我喜欢谁,爱上谁是我的权利,你们没有办法干涉我的爱情!即使我爱上了同性,那也是正常的——”

“正常?!正常?!”爷爷大吼道,“这是哪门子的正常!当初送你出去,你是全族的骄傲!!现在呢?!老朽我真是没脸去见其他人了!!”

“我……!”

我和皮就站在表哥的旁边。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如山压倒般的恐惧,害怕像表哥一样被爷爷发现,而之后的之后,跪在这里的就变成了皮和我。

我很害怕。

爷爷一定没有想到他这一堆责骂竟然一起抽打在三个人的身上。

现在想想,大概皮在这个时候就准备放手了,只是还缺少最后一根压倒他的稻草。

而接下来我从未意料到的,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件,如果搁在这件事情之前,我和皮大概都会不屑一顾。

可是那天,表哥就在家族会议散去之后,在大厅里,在我的面前,哭的稀里糊涂,声音都喊哑了。

末了,他道:“芬达,我错了?”

那一声轻得我几乎听不见,有如一丝无法捕捉的风。

你没有错,表哥,你没有错,我没有错,皮也没有错。

错的只是我们的这个时代啊。

我有一次因为想吃糖葫芦,和皮出去逛街。

小贩奋力兜售他的商品,我嗍着草根被皮牵着手走,路上遇到当时隔壁的女孩,她穿着一身学生装,看见我和皮就赶紧走过来。

女生嘛,都有点小心思,我估摸着她不好意思在我面前直接找皮说话,于是就跟我说话,两人叨了半天,其实也没什么好叨的,她的眼神一直往皮那边瞟。

皮好像根本没发现,他的眼神也一直在飘,很自然的就放开了我的手,毫无违和感地。然后他走开了。

我当时只道我竞争对手少啊,这一个女孩动摇不了我们两个的关系嘛。

结果又立了个flag吧。

草。

因为没有皮,女孩很快就走了,皮给我带回来了一串糖葫芦,我咂咂嘴道:“很好嘛,皮,还知道你主人想吃啥。”

皮突然就一愣,才道:“那废话啊,我可是要照顾傻芬——。老爷说了我的工作就是要照顾你嘛。”

“哼哼,那是。”我道,“本大爷为了你放弃了妹子,你可得好好照顾我!”

皮看着我,道:“好。”

后来大概又过了几个月,我和皮出去的时间大大减少了,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我。

但是我是谁啊,恋爱中的芬大爷啊。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经过那么多事情。

本大爷居然还没有发现。

之后,皮告诉我,我娘要找我,回想一下,他当初的表情挺奇怪,他大概是想要幸灾乐祸的,因为以前每一次我娘找我时都是他通知我的,而他总会幸灾乐祸一番,再嘲讽补刀一番。

这一次他终于做出了一个伙计该有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道:“芬达,夫人找你。”

我道:“皮,你不太对啊,怎没有嘲讽了?”

皮干笑了几声,道:“不嘲讽你你还不习惯了?抖M吗?”

“你全家都抖M。”我道,“去你大爷的!”

他没反驳,把我领去见我娘。

我终于发现了皮的异常,可是已经晚了。

我娘坐在八仙椅上,见我一脸莫名其妙地也坐下才道:“你这么大了,也该有个成家的念头了,怎不见你和女孩子打交道呢。”

我刚想辩解,没想她突然挥了挥手,并没有任何不爽的样子打断了我。

“我给你物色好了一门亲事,我们都谈妥了,你生日快到了,给你这个惊喜。”

我娘口中的惊喜着实令我吓了一跳,我当场愣住,我娘大概以为我是喜悦地还没缓过气来,于是她又继续道:“这是你爹的决定,姑娘我看过了,挺不错的人,和你好的那个伙计我们也问过他,他说你会喜欢那个类型……”

后面我娘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听进去。

这他妈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我转头去看皮,皮站在那,我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没有悲伤没有欢乐地,像张背景一样地,站在那里。

我当时什么感觉?

只记得一种像是把整个心脏拧在一起,溅出血,之后挖出来,丢在角落里,然而心脏虽然死去了鲜血,却仍旧能感受到破碎的疼痛。

当时只是觉得疼,现在想,皮站在那里,一定也很疼。

我连结亲的对象是谁都没听见。

我想要去找皮,质问他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对,我是傻芬,就是没弄懂。

结亲?结亲算个鸟,本大爷是谁啊,无法无天的芬大爷啊,揍晕皮把他拽走私奔是第一选择啊。

管他娘的亲家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结果我连他影子都没见着。

好小子,躲起我是好手啊。

等到震惊完了,我所有剩下的感情就只有愤怒了。

我当时只想照着他的脸揍,把所有我学会的粗话都一股脑倒在他身上。

你他妈在玩我呢?

他和我爹娘,完全不相干的几个人,居然能这么轻易的帮我定好了陪我走过下半生的另一个人?

操。

我不服。

现在也不服。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终于不是那个坐在皮身边的大石头上嗍着草根看他钓鱼的,一点少爷样子都没有的芬达了。

那年我二十二岁生日,在一个二到不行的年岁,迎接来了我的新娘。

我看着那个红盖头从轿子上下来,向我走来。

……槽,本来想好好介绍的,结果忘记我前妻名字了。

丢人。

我记得那天我就跟游魂似的,新娘依在我旁边我都没知觉,我爹娘大摆筵席。

这一次我终于是结亲,而不是生日了。

皮也终于没给我一尾银白色的小鱼了。

新娘没读过书,裹了小脚,也没出过远门,更没像我一样在外面野了多年,我也无法跟她讨论钓鱼的乐趣和耍剑的皮,人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就像从那些戏段子里走出来的一样。

若一定要谈上容貌,还是蛮漂亮的,手有点肉,摸起来挺舒服,温温软软的,不像皮的手骨节分明,还整日凉飕飕的,整一人形自走冰块儿。

她好像用了很大力气酝酿才叫出一句:“夫君。”

我说:“啊,那个,你只要叫我芬达就好,叫夫君怪不习惯。”

“咦……?”新娘道,“可是?”

“叫芬达吧。”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一个新嫁娘直接喊我名字,但我是实在不能够接受这个女的叫我夫君。

噫。

你们不觉得恶心我觉得。

皮怎么会觉得我喜欢这种款。

日子过的算平淡,我娘让我们搬了出去,另寻了房子。

我也因着自己的一纸文凭找到了比较清闲的工作,也剪成了短发,由于眼睛有点近视而戴了眼镜。

只是我和那位姑娘依旧分居,夫妻相敬如宾,也只能如宾。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负了这姑娘。

她恨我。

现在我终于知道,其实有的时候吧,决定不是你自己要做下的,而是这个时代让你不得不那样去选择。

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们是处于一个完全开放的,对同样性别之间的爱情不会觉得恶心和排斥的话,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哎,肯定会不一样的吧。

所以还真是,一言以蔽之。

歹势。

在那很久之后我没有再见到皮,即使他是我家的家丁。

再后来,我家突然垮了。

我爹因为行贿被抓进牢里,我娘一病不起。

爹是因为生意实在周转不过来,只好出钱让长官疏通一二。

殊不知偶尔回去的我竟然酿成大祸。

那姑娘恨我恨之入骨。

她把我爹卖了。

一夜之间我父母的所有家产都被封了。

而我终于有机会写了给那姑娘的休书。

把娘接到我家以后,我到处找皮,我以为只要姑娘离开我,我就有机会和皮再不管其他人,一直住一个屋檐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每年生日他可以送我小鱼。

我的生命突然爆发出一种可怕的念想和希望。

我再没有束缚了,也不会顾忌其他人的眼光,也不用管什么家族蒙羞。

我只要拽上他跑走就好…。

我说,我想找到皮。

我娘用一种惊异和痛苦的神情看着我。

……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和爹要着急把我推出去了。

因为她知道啊,什么都知道。

不论是爹马上就撑不住了也好,还是我喜欢皮也好,她原来都知道啊。

为什么,我爱上皮有什么错吗?

表哥有什么错吗?

为什么就这么对我们呢?

我娘躺在病床上,大吼一声:“好啊!你去啊!”

我说:“娘。”

她把桌子上的花瓶推翻在地上,说:“跪下。”

我跪下看着她。

她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要站起来。”

我说:“娘。”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这么可耻的情感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多大的打击?!你和你表哥一样!恶心!败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

“娘,让我走吧。”

“你……”

“让我走吧。”

我从此开始到处打听皮的消息,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比如在大树底下看他舞剑。

我会想,哎,皮这孙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头发还是那么傻逼的粉红色吗?他会不会也近视了?……

明明是二十几岁的人,整的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忐忑。就和我当初向他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一样。

哎,过了这么多年,合着我还是没能成熟一点。

我找了皮整整三年。

用尽各种办法去找他。

我想跟他说,皮,我以前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我不生气,不恨你,我在说谎。

我现在来找你。

我没有新娘了,我只要你的鱼。

说起来我那个时候真的是傻,居然根本没有发觉那么大的端倪,我总是把那个可能性主动忽略,我不相信那个战神会有那样的结局。

后来我找到当年我邻居那个女孩,她已出落成大姑娘,孩子都生了三个,围着她娘亲娘亲地叫,她说:“芬达,别找了。”

我找了他整整三年。

最后在我们相遇的湖边的杂乱草丛里找到他的坟头。

没有碑石,只有一个小小的,孤零零的山丘,上面长满杂草。

我结婚那天,他在这里。

我想说,皮,你是不是傻。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芬大爷可以立马抛下所有人来找你。

然而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皮当时所想。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后来就在湖边盖了房子,辞了工作,就在湖边钓鱼,时不时能钓来一两尾银鱼,我娘也搬来和我一起。

你说,时光怎么就和尘埃一样的,一阵风吹过就跑走了呢。

当年的无数须臾,在现在看来,也是一念的事情。

感情这种东西,谁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绕进去了,没个二三十年还出不去。

之后我见到表哥,他和一个漂亮女子结婚,生子。他过来看我,问道:“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我说,“哥,孩子长的像你,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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