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站在山顶俯瞰云海,我以为生命是座等待攀登的巅峰。四十岁途经旧地,云雾依旧吞吐山峦,才惊觉自己不过是飘过某片云隙的一粒尘埃。
时间总是以悖论的形式显现。我们用分秒丈量昼夜,昼夜却将我们溶解成记忆的碎片。某个午夜惊醒,突然想起儿时弄丢的玻璃弹珠,那抹流转的虹光竟比昨日会议桌上的报表更清晰。或许人类注定要在遗忘与追忆的夹缝中,打捞名为"存在"的蜃楼。
众生都在各自的迷宫里寻找出口。有人将出口定义为功成名就,有人视作子孙满堂,可当皱纹爬上眉梢,那些曾经坚如磐石的答案开始风化剥落。深夜对镜时,镜中人眼中闪烁的困惑,竟与二十年前仰望星空的少年如出一辙。
最奇妙的悖论莫过于:我们越是企图抓住永恒,越能触摸到生命的震颤。母亲的白发、枯枝上的新芽、书页间的咖啡渍,这些注定消逝的瞬间,却在记忆的暗室里显影成永恒。或许生命真正的质地,就藏在这些不断碎裂又重组的倒影里。
如今我学会与迷雾同行。不再追问山顶有什么,只是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在晨光中忽长忽短。每个困惑的褶皱里都藏着生命的秘语,每次破碎都映照出新的星空。当存在的意义化作千万个未完成的疑问,答案本身,反而成了最无趣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