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生命的前二十年里,她的名字叫做韦梦。
十八岁那年,杜鹃花开的正旺,她入了白府,成了里边的一个丫鬟。她很幸运有这么个机会,想入白府的人挤破了头,可运气垂青到她这个无权无势的穷丫头身上,她的心里藏着满满的感激。
韦梦入了白府,勤勤恳恳的办事,不曾偷一分懒。没过半年,她便因为心细,而且善解人意,被提拔成了白府所有丫鬟的总管。虽然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在白府还是一个说的上话的人物了。但即便如此,韦梦依然谦逊的很,与其他下人在一起没有丝毫嫌隙,所以但凡白府中有些什么事,人人都愿意来与她做个商量,托她帮忙。而韦梦对于这些事情也是来者不拒。
韦梦19岁那年,白府的公子在外学成归来。为了迎接这位公子,白府上上下下在欢迎仪式上可谓想破了脑袋。这时便有人提议以一只独舞牵头,而白府最为能歌善舞者便是韦梦。所以众人一致将她选了上去。更有人调侃对她说,听闻白府公子如今已年过二十,尚未娶妻,韦梦你此番若是下了功夫,成了白府的少夫人也未可知。
韦梦只是笑笑,却并不作答。而到了众人皆以为此事尘埃落定是韦梦之时,她却在白夫人面前将此事辞了,同时举荐了一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丫鬟。众人问她为何,韦梦只是回答,这名丫鬟平日里与众人交往不多,所以并未有人发现她的长处。而韦梦碰巧有一次见到她在独舞,舞姿的曼妙远胜自己,所以韦梦这次将她推了上去,也是为了让她能与别人多多交流。
众人自然不信,连白夫人都不甚了了,于是韦梦便让这女子跳了一曲,果然赢得了满堂彩。有人说韦梦白白错过了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机会,韦梦只是说,让我违心的去争些这样的东西,心里面实在是有些过不去。
终于到了白府的公子回来的日子,这一日,韦梦赶巧染上了风寒,便告了个假。没能去迎接白公子。那天的独舞非常成功,甚至可以说是最精彩的节目,据说白府公子看完舞之后,问了一名下人,“编舞的人是谁?”
当时人说:“韦梦。”
白府公子指着跳舞的丫鬟问:“可是她?”
下人摇头,说,韦梦今日感了些风寒,身体不适,所以今天不曾到来。
白府的公子颇有些失望。只是,韦梦这个名字却在他的脑海中刻下了印记。他想,既然是白府之中的人,迟早会见到的,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只不过,他却没有想到,两人的相见却是在看完舞的第二日清晨。彼时,天正下着小雨,满池的荷花开的正欢,池中的鱼在碧水荡漾间游来游去,韦梦未曾带伞,百无聊赖之际,便静静的坐在小亭里看着这满池的生气,荷花点点,香气四溢,韦梦看着,嘴角不禁弯起了一抹笑意。
这时,便又有一人跑了进来。韦梦看了看他,并不相识,只道是白府新来的下人,冲他微微点头致意。
白君宇颇有些意外,家中竟还有不识自己的人。韦梦也确实不知,因她昨日宴会并未去,自然也识不得他便是白府学成归家的公子白君宇。
白君宇掸了掸身上的水,目光所及,正碰上与他点头微笑的韦梦。白君宇想到昨夜并不曾见到府中有长的如此清丽的女子,出于礼貌,他也点了点头,问韦梦:“姑娘也是在白府做工的么?”
韦梦点了点头,说:“我在白府做工已半年有余了,我从未见你,想必是新来不久吧。”
白君宇含笑点头。
韦梦又说:“白府的老爷和夫人待人都是极好的,只要心稍稍细些,便不会有什么岔子。倒是白府昨天回来的那位公子不知性情如何。不过想来也不会差,老爷说白公子师从一位隐士,那位隐士有大才,所以白公子品行肯定也是极佳的。不过你刚来,还是先将规矩学会,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白君宇冲韦梦施礼,“多谢姑娘提点。不过昨日宴会上我似乎并未见着姑娘,以姑娘的相貌应该不至于缺席这样的场合。”
韦梦轻笑了两声:“我昨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便辞了。”
“哦!”白君宇若有深意的看了韦梦一眼。气氛登时有些沉默。这时,府中又有一名婢女跑了过来,人尚在路上,声音却已经传了老远,“韦梦,我给你拿伞过来了!”
韦梦转过身子,脸上溢出灿烂笑意,看的白君宇微微有些恍惚,她的笑,美的宛若池中的清荷,脱俗而高雅,不沾染半丝尘世的风沙。只见着韦梦冲来人招了招手,语气甜甜,“我在这儿呢!”
白君宇笑了笑,韦梦,原来就是她!
韦梦接过伞,道了声谢,想也不想,便将伞递给了白君宇,说:“你先用着吧。这雨应该还要些时候,我俩撑一把伞就成了。”
送伞过来的婢女这才注意到白君宇,不过也不怪她,宴会时她在最后看的本就不甚分明,而今日白君宇穿的衣裳也比下人好不了多少,所以一时她没有认出来。而韦梦也因为这个把他误认做了下人。正要行礼时,白君宇却是冲她悄悄摆了摆手。他接了韦梦递过来的伞,一脸感激之色,“谢谢姑娘!请问姑娘住于何处,明日我定会将东西送还与姑娘。”
“我住在西间,你来时唤我一声名字便好,若我不在,你将伞给西间哪一个姐妹都行。”韦梦与他摆了摆手,算作道别。
次日,白君宇果然来了。立在西间门口,他唤了一声韦梦,赶巧韦梦当天无事,她开了一扇门,从里边走了出来,这一日她穿的是条素白的裙子,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搭配在韦梦身上,却是别有一番淡然除尘的雅趣。韦梦脸上含着微微的怒气,她看着白君宇,淡漠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白府的公子。可笑我昨日还说你是新来的,与你说些不着边的话。当真对不住,白公子。”她故意将这句白公子声音拉长,有些想要凸现不满的意思。
白君宇觉得她这副嗔怒的模样很是可爱,白君宇将伞递了过去,说道:“韦梦姑娘莫要生气。其实我昨日的回答也并无不妥。你看,你昨日只问我是不是新来的,我的确是新来的。我六岁之后一直随老师学习,所以我的回答并没有诓骗姑娘的意思。倒是姑娘会错在下的意了。”
韦梦看着白君宇明显是一副调侃自己的表情,可恨自己还真抓不到他言语中的毛病,急得一跺脚,将伞拿住,转身就走。
白君宇笑着看她。
再往后一些日子,白君宇几乎日日到西间来寻韦梦,这般年轻的年纪,正是容易谈情的时候。一来二往间,彼此都生出了情愫,而两人的事情渐渐在白府的下人里边传开了。
这一日,韦梦没有什么活计,在家闲来无事,想着今日要不要做些女工什么的之时,刚好白君宇又来找她,约她一道去一所寺庙礼佛。据说这座寺庙的佛很灵验,你捐的香火钱越多,你的请求就越容易实现。
韦梦想来自己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再加上与白君宇的一些小儿女心思,也就欣然同意了。这所寺庙处在很好的一处山崖,每月的初一与十五香火尤为旺盛。据说这一天也是佛祖最容易发慈悲的时候。
而以我的理解,佛祖对于这些僧侣的意义恐怕在精神上远不如物质上的多。我从来都不礼佛,因为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人脑中凭空臆想出来的。与其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切切实实活着的自己。不过我不礼佛却并不代表我不拜佛。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拜佛求的仅仅是个心安,而礼佛却是将佛这东西带入了自己的生活,最后到底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我觉得佛只能当做一种寄托,却当不得一种信仰。不过虽然我不信佛,韦梦和白君宇却是信到了骨子里。他们所住的的城镇几乎所有人都信佛。像我这种异类若是走到了他们这儿,敢大声议论点佛的什么不是,说不准就要被愤怒的民众砸死,横尸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