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南方来

我从南方来,来自一个尚未荒芜,却满是寂寥的林间。我来此处,不是为了探险,不是为了追逐,我只是随风而至,湿润多雨的南风,将我带到此处。第一眼,看见的是北方古老的城墙满是岁月沧桑,第二眼,闻到的是北方黄土那干燥呛鼻的气息,第三眼看见的是你踽踽独行的寂寥身影。

我从南方来,停留在这少雨干燥的北方,这里,有荒无人烟的大漠,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冰天雪地的江河,有千里冰封的雪山。未曾来到北方,我眼中满是惊奇,我想到烟雨朦胧如水一般的南方,何曾有这般震撼人心的奇迹。

我来到大漠,看见一串消失在日落之处的脚印。我知道那是属于你的。我仿佛看到了跋山涉水的你,为追寻心中的那一片希冀,不惜千辛万苦,奔赴此地。大漠里有什么呢?无边无际的漫天黄沙,如刀似刃的凛冽寒风,空无一人的蛮荒凄凉,这就是你所追寻的吗?南风伴我,我踏着你的脚印,我的目的便是毫无目的,我的所图便是毫无所图。我只是顺着你走着,顺着你走着,走过了嘉峪关,走过了吐鲁番,走过了楼兰……我何曾停歇,我哪敢停歇,那样一种莫名的力量,使南风伴我行于此处,给我雨水止渴,给我清风降温,我哪敢停歇?我是旅人,跋山涉水是我的使命,不辞辛苦是我的态度,追寻你却是一生的信仰。

我来到草原,看见一条银丝带般的河水蜿蜒而过,南风伴我至此地,青草翠绿盎然似你青春模样。我遇见一个年迈的牧羊人,他用他古旧的手杖颤巍巍地给我指出了方向。他说几年前你曾路过此地,留下一连串脍炙人口的歌谣,你教牧人弹琴,你与儿童歌唱。我在那一刻热泪盈眶。你说,悠悠天地间,何处是起点,何处是归途,你我本是天涯一方,路途皆殊途,归途何同归?然而我不信,南风伴我与此,雨水伴我与此,不信你留下那样几首流传在牧童口中的简单歌谣,将我阻拦,使我退却。

我来到极北,这里已是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刺骨寒风湮没了我呼唤你的声音,让我张口无言,汗水成冰。我手执拐杖,早已忘却了跋涉千山万水后高肿的双脚。我的脸庞在冰雪中僵硬,我的心却依旧炽烈如火。风雪掩埋了你的足迹,却带不走你留在这极北之地的沉重叹息。南风伴我至此地,艰难至极,坚定至极。你在何处曾留情,你在何处曾追忆,我不顾风雪,不顾艰险,只为你那一声声,寂寥的叹息。

我来到雪山,他们说这是这是你最终的归途,冰冻千尺之下,是你永不再变的笑颜。时间啊时间,我已迟暮,你却盛年,你最终的归途,是你永不再变迁的容颜。南风伴我于此处,不再叹息,不再扼腕,不再流泪。我以为,寻得你之后,便是我回归南方之时,只是这雪山脚下清冽的甘泉,雪山之巅上壮阔的风景,雪山之下你沉睡的容颜,使我不再有归心,使我不再跋涉,不再探险。我将永远停留于此处,任这寒风呼啸,冰雪苍苍。

南风啊,归去吧,归去吧。你守护着的人已经寻得归宿,你便归去吧。忘记那苍茫的沙漠,那无边的草地,那冰冷的极北,那千年不变的雪山,还有,忘记我吧。我是一个旅人,一串脚印,一首歌谣,一声叹息。我的热泪即将滚滚洒下,洒向着千百年冰封着的雪山,直至他,出现在我眼前,与我相依,与我沉醉,与我共赴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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