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深秋的一个早上,父母要带我去西安看病复查,路边的草上落满了露水,新穿上的布鞋都有些打湿了。
远远就看见爷爷在地头,他还是牵着他那两只羊,我比羊能高半米。爷爷头顶戴着瓜皮样的黑色布帽子,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身体还算硬朗,说起话来就声如洪钟。爷爷见我来了,起身就从他那灰色的粗布口袋掏出了一大把还未熟好的枣。爷爷说:“路远,把这些枣装身上”,一边给我叮咛,一边蹲下身给我每个小口袋装枣,直到装不下。
去往西安的大巴车马上来了,我给爷爷摇手让回去,回去……爷爷弯着腰低着头,双手往后背着,牵着两只羊,摇晃在凹凸不平的老路上,我用手压了压兜里的枣,那把枣对于爷爷来说是他力所能及的好东西,我都能想象爷爷天不亮打枣的情景。
从那以后,我经常希望我快点长大,这样就能给爷爷买好吃的了。那个时候家里除了粗米淡饭之外,好像没啥特别好吃的了,我只知道爷爷爱吃搅团,有天中午,我就给我妈说我想吃搅团,我妈做好搅团开口就让我给我爷爷端碗过去,看来我多虑了。
一直再想,长大了就有能力了,就自由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这一等,就是8年,真的等我16岁的时候,爷爷都九十岁了,眼睛都看不清了,耳朵也听不清了,爷爷可能都看不清我到底变啥样了。我每次给爷爷说话,都得大声说,直到听清,吃饭直到看着吃完,我才走开。
记忆里我除了给爷爷买平时吃不到的水果之外,好像没啥特别的了,可我还在等,一定会买到更好吃的!谁知道爷爷的身体已经不能等了。爷爷离世时91岁了,虽然已高龄也没受啥病痛就走了,但我依然很伤心,很愧疚,觉得爷爷没有等到我所谓的好吃的……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
几年了,还时常梦见爷爷。爷爷叫我小名的声音至今印在大脑里,一句“苗儿”,许多儿时爷爷对我的疼爱瞬间浮现。
我想给爷爷说,那一把枣,是我吃过最甜的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