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用你蹩脚的英文说了好吗”

香港旅行,可以说不尽完美。有着一个极度严谨自律的同行伙伴,我简直从头被吐槽到尾。除了被吐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开始用家乡话跟我对话,本来方言就说的不好的我基本上只能听懂,嘴巴完全跟不上,长时间的交流不对等让我们的对话基本上是这样子的:

“这条路往这边,然后左转”

“我说了这条路往这边然后左转”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了左转了,你在干嘛!”

“我,我觉得你走错了,应该右转”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

每次看到她一脸嫌弃的模样,我真是有苦说不出,莫名其妙的方言教学,她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嘴里却说着刺耳的话“可以说你是很失败了,连自己家乡的话的说不好,你是忘本好不好,根本不配做XX人,还不感到羞愧?”

我心里很是委屈,对,在家里爸妈都会讲方言的情况下,我那一口外地人口音的方言确实不够看,讲话别扭,很多发音奇怪,是,这方面我确实做得不好,但是我怎么就忘本了,为什么只是方言讲不好就连做人都没有资格了?

按耐住火气,我也用方言跟她交流,她顺水推舟,来了个“7天方言速成班”,凡是我讲的不到位的地方,她都会指出,然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鹦鹉学舌的场面,往往因为口型不对,纠正好几次才正确,她几乎觉得我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刚刚学过的发音在下一秒的情急之下也又恢复原状,几番下来两厢不愉快。

气急了我反驳的话说不出口,不自觉地讲起了英文,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句子,用来回复一下,当时心里我想的是“哼,让你再说方言堵我,说普通话就好像认输了一样,说英文这总可以了吧。”

然而就在我自鸣得意并渐渐句子更多用英文回复的时候,我听到她用方言说:“别讲了,别再用你那个蹩脚的英文说话了好吗?”

莫名其妙,我感觉到了羞辱。呐呐地说不出话,但是羞耻的感觉从心里升起来挥散不去。

原来我自鸣得意觉得终于找到了可以哽她的方法在她的眼里是“极其丢脸的事”,她感到丢人了。

这种自以为很厉害其实外强中干一眼就被戳穿的感觉让我再也没有了声音,曾经在家里对着课本背诵英文,默写,自以为有所长进,却在实际对话的时候被冷冰冰的一眼戳破,我感到耻辱极了。记得我曾经说过“it is much expensive than I thought”这句话,她的回复是“我只听懂了expensive,其他你说的什么都听不懂,拜托你不要说英文好吗”

于是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心不在焉了,除了被无穷无尽的嘲讽,我完全沮丧于自己的差劲:如果我的英文好到对答如流就好了,如果我一开始不说英语就好了,如果……该死的如果她不一直说方言就好了!

有生气,有郁闷,有气苦,有不满,有愤懑,有难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香港的旅行,她会莫名其妙的执着于方言,或许是在一开始的那句无心的:“这样子就可以冒充台湾人了哈哈”,难道我们出门旅行也要冒充其他人么?有这个必要?也许是自己讲的话没有那么多人听见,这样很多吐槽和不满都会被自己消化,既可以畅所欲言又可以不得罪别人,何乐而不为?只是苦了我这个方言三脚猫,不仅说不好,在很多时候她讲话快的时候,我还会出现间歇性的空白,全程懵逼,这是往往会被她质疑:“你其实听不懂对吧,作为XX人你没听懂真是够了”,这时候如果真是气急了,我也就不管不顾的说出口:“我不是XX人好了吧,我不配当可以了吧,不要再说我不行了,不要再说我忘本了,我们省还有很多不会讲方言的地方啊!能不能不讲了,普通话不挺好的吗”

这些话现在想来也真是大逆不道,但是我是真想不通,难道仅仅为了自己的话不要让别人听懂就连我们之间的交流都放弃了吗,对等的交流,难道不是旅行中最重要的事情?难道因为掌握话语权,就可以站在制高点,审判一切了么?难道有那么多话必须借方言才能说出口,有那么多话别人必须听不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又气自己说不上话,又埋怨别人不说普通话,相互生气真真是气的自己心肝儿疼。

再者,她轻轻一句别再说英文了,我听不懂真真伤到我了。所谓“听不懂”,并不是她不懂英语,而是我说的英文在她听来不知道有着什么口音,简直不堪入耳。没想到自己觉得还说得过去的英文在别人眼里是这种程度,理想的丰满和显示的骨感让我一下子自卑了起来,仿佛青天白日之下被扒光了皮囊,赤裸裸被注视,而在此时,我才体会到了,平时看似努力的学习成效多么微弱,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当真不假,对于她的回应,我的无力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英语上遭到重伤之后,我也没有什么能制衡她的武器了,自暴自弃的说起了普通话,搭配她的方言,总算做到了无障碍沟通。

只是心里这一番波浪与伤痛,不为外人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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