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眠。
此时,她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从来没有体验过,凌晨两点的黑夜里,一切都已入梦的静谧里,有另一种盛大的热闹在黑夜里生长,流离。
听得有远远的高速路上不停歇的车轮滑过桥面的流逝声;听得不远处有大货车重重地驶过街心的沉沉闷响。夜,一样在一刻不停地运转。
黑暗中她辗转反侧,夜色包裹着她心里深深的失望 ,失望中裹挟着焦虑 ,焦虑中有想突破茧壳束缚的冲击,冲击着她心胸里荒凉,荒凉的心里有很多的野草在缠绕,缠绕得沉闷而紧实,如一个火烤的闷罐子。
有一波又一波似海潮拍打沙岸的声音,有一个个你争我夺卷起狂潮的声音,有孩子们争争吵吵的喧嚷声音,有同事在办公室明枪暗箭的讽喻声音,还有反复通知做核酸洪亮的喇叭声音——
这些声音纷至沓来,在她耳边轮回着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越绕越多,越绕越烦,催她翻个身在喊,又催她再翻个身,再喊。
手压在头下,迷糊混乱的思绪却清醒了,听得窗外有纺织娘吱吱地叫,在时有时无地拍打着一种生命的节拍,吱吱又吱吱,忽忽悠悠地,听得似乎在很远田野,也似乎就在窗外的草丛,轻轻地拍打着她的思绪 ,有无形的摇篮曲,在轻柔地安抚着她疲惫的身体和灵魂。
窗帘被风儿撩起来,伸进头来探望她的床帷,看她侧过身对里假寐,一会儿又翻过身面窗而睡。有嫩稚的婴儿啼哭声,却一阵又一阵惊动了楼宇,她感觉远处有窗户灯亮了,有年轻的妈妈迷迷糊糊地哄孩子的声音,婴儿的啼泣声音仍然忽高忽低,然又听得有小嘴含着奶头伊伊呜呜声,然后,声音慢慢消失在黑夜的呼吸里。
她又翻过身去面壁,闭上眼,耳畔却慢慢有雨声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感觉有铺天盖地的雨丝落下心窗,轻轻柔柔地润泽着夜的松软。她思绪里缠绕的牵绊,终于松散开了结,被雨声从她的身体里抽离而去。
雨声,如安魂曲,她睡着了。
梦里,阳光正如崭新的丝绸般落下来,探入枕边摸摸她的头,安静地守着她均匀的呼吸,望着她倦慵的样子,轻轻柔柔地暖着她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