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撑

我不是太恋家的孩子,或者说有时候确实想要逃离家乡所以才不想回家。

我的老家在农村,虽然是农民的儿子,但是我却并不那么擅长干农活,相反有时我会偷懒,可能真是我经受不住,又或是我确实讨厌那一遍又一遍的习惯性劳动,所以我很想逃离那个地方,只要我在外地,条件允许,我就真的不是太想回去!

大学相对来说是个好地方。远方市区,而且只有国家法定节日和寒暑假才会放假,但因为是远方,所以我几乎节假日不会回去,寒暑假也会偶尔找些兼职的借口给敷衍过去。

对于已经度过两年多大学时间的我,“回家”这件事情已经由想不想回去到了能不能回去,大学的课程虽然不多,然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回家有时候就变成推脱的事情。

上次本说要回去的,车票都已经买好了,但后来还是因事情去退票了。最近的时日,挑准了时间,也是当即的想法,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就直奔车站了。

坐上奔赴老家的大巴车,炎炎的烈日也让车内的乘客烤得急不可耐。老人闭目养神,女人在车坐上左右扭捏着被汗湿的身子,男人时不时用纸巾檫拭着额头的汗珠,孩子哭哭啼啼。我带着耳机让强声的音乐冲拭自己,闭上眼睛回忆老家的景象。

车快开到老家时,天色突变,扬尘四起,一阵狂风带着一片黑云狂奔而来。但风刮了一阵就消逝了!那片黑云就像非常有礼貌的绅士一样匆匆流走而未留下丝毫。

下车后就已哥哥依靠在电动车上等候,我跟他招呼了下就上车回家了,家里的摆置是那么的狼藉,当然在这个农忙时节,也没有几家会闲出功夫收拾一下。假如你第一次来农村,也许会吓你一跳,但对于我来说,早已经习惯了。

家中的聊天,我们一般不会讨论外面世界的变化,也不会说我外面的生活或者以后的工作。农民谈的最多的还是庄稼,更何况在这个农忙时节,大家已经顾不上讨论。家人看到我回来只会以为家里来了个壮丁,至少农活的耕耘会减轻一份劳累。

回家的第一天,(但已经算不上一天,到家已是将近傍晚)哥哥和嫂子似乎都在家,半个小时左右,老妈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不过看穿着,应该是刚在农田里辛苦了一下午,也许是听到哥哥传达我回来的消息,才决定提前从地里回来。我不会讨论我在外面的生活,只是看着被刚才那阵大风吹过之后的家中景象。老爸细心呵护的那一枝几乎全是小柿子的树枝似乎被吹折断了;听到母鸡的叫声,才知道它已卧在鸡窝里一动不动的开始孵小鸡;不知何时家中也多了几只未曾见过的肉鸡,倒是什么都不怕,跟家犬争食,追着人跑……很快,天色渐渐变暗,看到老妈打着手灯在厨房里忙活才知道刚才那阵风也把电给刮停了,好在停的不久,灶台的火还没烧开,灯就亮了。此时老妈说让给老爸打个电话催着回家吃饭,哥哥紧接着就说“帅,用你手机给咱爸打电话”。我也开玩笑说“我手机是外地的号呀,在家里打有点贵”。“那用咱妈的手机打吧,咱妈的手机打电话便宜”。老妈来了句“我手机在卧室里,用我手机打你爸可不会接”。“蛤?那我可不信”,说着我就去他们卧室里拿来了老妈的手机。(我知道他们还是老样子,将近四十年的老夫老妻,虽寡言却全是生活的味道),手机那边“嘟”了好长时间总算有人说话了,一个憨厚的声音“喂,说话,啥事啊”,“爸,该回来吃饭了吧”,那声音突然变得惊喜“呦,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这边快结束了,结束了马上回去”。“我下午到的家,快点回来吧,家里面都等着你吃饭呢”,那声音又变得有点紧张“好好好,等会儿很快就回去了,先挂了哈”。老爸急促的挂了电话。我心里知道,这个家里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哥哥比我大6岁,老妈非常宠他,他曾经也是老爸的骄傲,但他后来因为些事情没考上大学却是老爸心中最大的遗憾,几年之后,老爸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终于考上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老爸喝了很多的酒,老爸开心的当着众亲戚的面说我是他的骄傲,当时我就知道老爸应该是最惊喜的,因为他从来没抱希望的老二居然给了他莫大的惊喜),老爸回来的还是很晚,老妈他在给人家干活,下班时间由不得自己。今晚我们吃了老妈做的烧茄子,虽然如今我也会做饭,但这次回家还是没机会给他们露一手。

第二天很早我就被一通电话叫醒了,是老爸说要去浇地。我明白农活是赶早不赶晚的,起身洗了把脸就骑着自行车去田里,老爸在架设工具,我就在他旁边递工具,全家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水泵总算出水了。老爸甩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我跟他各骑了辆电动车去镇上吃早点,吃完早点他就骑着电动车去上工了,给我留了些早点带给老妈和哥哥。这天我们浇了一天的田地,老妈中午也去镇上买了些小菜和馒头在田间地头凑着吃,晚上时还留了些,于是就做了些汤。大家都知道老爸回来的晚,就把饭菜在锅里留了些。哥哥和嫂子吃过就回去了,我吃好之后就去老妈卧室里看电视了,老妈刚把碗筷收拾干净,老爸就骑着电动车回来了,他回来时又掂了几个荤菜,说叫大家过来吃,老妈已经吃不下了,就跟哥哥打电话回来再吃点,但他们都将要睡下。我虽然刚才已经吃好,但我不想看到老爸一个人去对付这么多菜,而且我明白这一定是为我准备的,所以我必须留下来,我必须陪着老爸吃饭。

厨房的白炽灯下,我和老爸两个人,老爸基本不说话,只是冷不丁的来问我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一会儿他把手从背后掏出了一瓶啤酒,我不清楚他是从厨房里掏出来的,还是从刚买的食物塑料袋里掏出来的,我问了句“还有啤酒吗”?老爸愣了一下,“最后一瓶了”,“哦”。这晚我确实吃撑了,老妈路过看到我说了句“好吃鬼”。我挺开心的,我只知道我吃撑了,但我真的分不清我是因为好吃才吃撑的,还是因为这顿饭我必须才吃撑的。但有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因着我只是回家看看,所以第三天一大早就得马上坐车回去。我知道他们会有些失落,但必须说的话就要非说不可,老爸听了之后只是“嗯”的一声,头也不抬,继续吃着那些荤菜。我知道这就足够了,站起身来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睡觉。

第三天我没有被电话惊醒,而是被手机闹铃惊醒了,起身收拾下衣物背着自己的行李包准备出门,老家人受不了离别的场面,所以我出门时基本都是邻里乡亲送我去车站。准备出门时被老爸叫住了。

“你妈一大早给你炒了点咱家乡的特产,带着吧”。

“嗯,好”。

“还有这罐,我刚又找到了一罐,现在就喝了吧”。

“嗯,谢谢爸”!我接过老爸手里的这罐啤酒,一口气饮尽!

…………

(我虽然在外面跟人喝酒好多次,但我跟老爸喝酒却是屈指可数)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我跟老爸都没有睡,谁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18岁那天,老爸给我倒了三杯酒,第一杯敬天地,第二杯敬爷爷奶奶,第三杯敬老爸……〕

〔我上大学那天,我没让家人来送,打算独自一人前行,老爸在临走前给我倒了一杯酒,我一饮而尽……〕

〔如今老爸喝不了太多的白酒,过年亲戚做客,身为东家的老爸不得不喝,我便接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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