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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这副对联,是林薇在一本旧杂志上看到的,它像一粒种子,落在她心间,悄悄生长。
从小到大,林薇心中的大理既诗意又浪漫。
这里纯净、通透,蓝天白云苍山洱海,连绵的十九峰如黛眉轻蹙,水面澄清,映着白族民居墙上斑驳的岁月痕迹。时光在这里似乎格外宽容,允许一切以最从容的姿态存在。
她站在客栈的露台上发呆。脑海里闪过一段段往事,又融进眼前的景色里。凝视着洱海,想起城市、职场:自己在写字楼里的奔波,密集的邮件堆满邮箱,焦虑持续蔓延在每一天,而大理无端勾起了她的倦意,使她愈发清醒:在广州这座千年商都,走到今天的位置,足以告慰彼时的年少宏愿。
林薇在大学读的是商贸。当时,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来形容广州毫不为过。毕业后,她收到第一份录用通知的当天下午,第十七层的写字楼里空调很足,玻璃幕墙反射着来自广州塔刺眼的光。偶尔从办公区,传来阵阵的键盘敲击声,是同事在赶一份报告,“这个数据必须今天出来!”这些诸如此类的动静,消散在总经办门前,断断续续,像碎裂在咖啡里的方糖,新鲜的甜味在慢慢扩散,消失。
职场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直到这天,加班到深夜的林薇,站在落地窗前看霓虹闪烁,那些仍然在高架桥上疾驰的车辆来往如织,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方才感觉到一丝虚无。若非,突然响起的手机打断她的沉思,这个瞬间也许就不会被烙印在记忆。原来是总监在询问下一季度的业绩指标进度,语气急促,刻不容缓,不容置疑。
“林薇啊,本月你团队的增长目标,必须达成!”总监提高音量,“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有用的进展!”
她打开文件,一排排密密麻麻分配到成员个人的数字,右下端是鲜红的进度条。只觉心脏骤紧,接着胸口浮现出一层说不清的厌倦,胃部微微抽搐。总监显得很焦虑,手指不停敲击桌面,像只躁动不安的豹子,他说“你这个团队必须完成百分之二十的增长!”拖长的尾音暴露出他掩饰不住的压力。那时,互联网行业竞争激烈,保持增长是一件困难的事。她望向总监,记得他才在年初晋升,此人不仅要求团队业绩创新高,更希望借此来证明自己留在新岗位上的资格。
她回答:“我尽力。”总监拧着眉头,额上沁着细汗,下通牒:“你不是尽力是必须完成!”他接着咄咄逼人:“如果这个季度再下滑,总部那边怎么交代?”林薇有些为难:“现在市场环境不好,大家都很努力。”总监沉默了一会儿,托辞要赶着开会,转身离开办公区。他离开的背影很匆忙,一个急转身,又突然停下,扭头朝林薇喊:
“对了,王总那边你亲自跟进!他明天飞北京!”
她看着总监走远,糊成一抹冰冷的背影,才慢慢坐回椅子,把方案拖到电脑桌面,打开空白文档,听见自己的轻叹,将无奈与辛酸一口咽下肚。
次日傍晚,林薇收到男友陈昊的信息,听上去他,语气里带点儿小兴奋:“听说,你最近压力山大?还是要劳逸结合嘛,我刚签下一个大客户,庆功宴设在市中心的法式餐厅。订的位置还是你喜欢的。”
她握着手机,嗯了一声。陈昊有些尴尬,一段语音像悬着一颗轻飘飘的羽毛,上头还缀着两人的沉默。过了会儿林薇轻声搪塞:“我还有工作呢。”她听见陈昊叹了口气,有些失望:“那我们改天吧,你注意休息,别太累着。”说完,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林薇一年前开始和陈昊交往。两人之前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都留在广州发展,算得上知根知底。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彼此自然朝着婚姻走去。确切地说,是双方家长在更积极地推动,看房子,选戒指,讨论婚礼布置,有条不紊,按部就班。
某天母亲日常催婚:“薇啊,陈昊这孩子条件不错,他家条件也可以。你们就早点定下来,我和你爸也好放心。”
林薇放下手机一脸严肃:“妈,我现在事业刚有起色,不想这么早结婚。”
父亲忙冲母亲使眼色,林薇摇摇头,拿起包包转身出了门,留二老愣在原地。她总觉好事不怕晚,婚姻更需细水长流的底气,不如让日子再沉淀两年,彼此看得更真切些,来日方长。
后来,林薇索性跟陈昊谈话:“我们都还年轻,事业也刚起步,再给彼此两年站稳脚跟吧。我希望走进婚姻时,我们是从容的,并非慌不择路的。”
她一口气说完,不忍心看陈昊的表情。而他愣住了,从她转身到他拉住她,中间隔着几步霓虹闪烁的距离。陈昊走到她身旁,说:
“好。我尊重你。”
之后陈昊果然提得少了,母亲问起,林薇盯着电脑屏幕不回答。母亲就叹气几句,渐渐也不再催促。
母亲是土生土长的佛山人,亦在此城度过岁岁朝朝,一生未曾离开故乡。并不知外面世界的精彩。林薇不似母亲,不甘愿一辈子重复同样的生活:一定要走出熟悉的环境,到西北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到云南去体验风花雪月、雪山洱海。她甚至觉得,一旦走出去,日常的烦恼对于自己就只是遥远的一处背景,是人生旅途中的点缀。
那天傍晚,林薇没有赴约,而是留在办公室继续修改方案。望着窗外,灯璀璨火,忽然感到窒息。她并不需要这样的庆祝,内心一直渴望另一种生活。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失去什么。
整个季度,林薇没有休过一天假。春节本该团圆的那天,俩人竟在机场相遇。他也要出差去北京,航班只比她晚一小时。候机室充斥着各种味道:香水的馥郁、快餐、皮革、空调特有的干涩空气。登机前陈昊说:“林薇,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她被催促着走向登机口,腾不出时间道别,就挥了挥手表示好的,随即淹没在匆匆的人流里。
熟悉的城市让人疲惫麻木,相比较大理的苍山洱海古城小巷,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玻璃幕墙、拥挤的地铁、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林薇一下子感到窒息,这是重复的日常,城市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使人迷失自我。她每天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潮奔波,只偶尔在加班的深夜,眺望远处楼宇间的月光,脑海里模糊地映出大理的月夜:洱海倒映着皎洁的月光,岸边的风轻柔地吹着。这个时候,她的心里会缓缓腾起一种莫名的渴望,如饥似渴,揪得心脏又紧又痛。
过了不久,陈昊的消息到了。他平静地提出了分手:“你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我需要的是生活。”那是压垮林薇的最后一根稻草,比老板的批评少了些尖锐,多了份彻底的失望。陈昊的微信里,有些共同朋友已经结婚生子:他们买房买车,按部就班地生活,过得好的似乎也幸福美满。林薇看着消息,心痛的同时竟有一份解脱,大理这个陌生的词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它是逃离现实、寻求自我的唯一选择。
她回复很简短,不掩饰自己的疲惫。林薇觉得陈昊和自己从来不是同类人。辞职前一天,林薇还是加班到深夜,偌大的办公区早已空无一人。她就在这里做出了决定。
她感性,偏执,倔强。平时不爱表达,但每次项目策划都能别出心裁。那个时代成功的年轻人:要么业绩突出会搞定难缠的客户;要么背景雄厚能轻松获得资源。林薇一向不喜欢太世俗的男人,陈昊的按部就班与她心目中能“自由生活”的理想伴侣背道而驰。
她提交辞呈时,人事老总递了张表格给她,写明“离职申请,保密协议”八个大字。她觉得这一切讽刺无比,毫无意义。
林薇把离职的决定告诉了父母。自然,她把工作的压力都轻描淡写,认定这就是“人生需要改变”。母亲回信说:“小薇,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不同意你的选择。”她把信息删掉忽略。她是多么渴望自由渴望呼吸啊。职场六年,她拼命努力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中,为的就是以后能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母亲或许在故乡呆久了,身上也带着种安逸的气息。
春节她回了趟佛山。陈昊没有出现,听说已经相亲成功,准备五一结婚。林薇到小时候常去的梁园打发时间,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她翻看旅游杂志上的大理:苍山雪,洱海月,古城巷道,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返回广州后,林薇收到公司发来的离职交接清单,字里行间透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她需要归还门禁卡,清算年假,办理社保转移。她看了一两条要求,心烦意乱,把其它未读的消息都标记为已读。林薇不再留恋过去,有时候从睡梦中惊醒,恍惚看见写字楼里的旧时光,深夜加班的她和陈昊为方案争吵的画面。
这次回乡她还见到了发小王怡。短短几年,王怡变化不大,像颗未经打磨的卵石,她的笑容依然纯真,眼睛清澈如初。那身简单的棉麻裙穿在身上,就像裹着一缕清新自然的微风。王怡拉着林嶶,跟她说大理的旅行经历。满脸陶醉的目光充满向往,说到洱海时放慢语速,两颊泛着红光。林薇轻声问:
“大理真的那么好吗?”
她为自己声音中的期待暗自惊讶。好在王怡没有留意,她充满确信:“薇薇,大理是不一样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该有段风花雪月的记忆?”
她迟疑间,王怡已打开手机相册分享了自己的旅拍,两人道别时,她远远喊了一句:“薇薇,如果你去大理,帮我带个苍山的石头回来!”
而林薇与大理的相遇,最突然、决绝、冲动的决定是在那天清晨,她订了单程机票。即使这个举动,在前同事们的眼中也是不可思议,都觉得她疯了。但她明白,自己正朝着内心的方向奔跑,第一次跑得如此坚定、坦然。她踢开规则的束缚,他人的眼光,一根筋拗到了底。到大理后,她把行李放在提前订好的客栈,打车来到洱海边触摸那抹蓝色的湖水,它在夕阳的余晖中温柔如初。林薇掬起一捧水,一股久违的平静涌上心头:从此,我要像它一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找到内心的安宁了!我无畏,无惧,全身流淌着新鲜的血液,和重生的希望。
也就在那时,广州离她越发远了。林薇打定主意,不找到自我,绝不回广州。初到大理,她只发了两条信息:一条回家报平安。另一条回复公司最后的交接事宜。总监语气公事公办,带着职业化的礼貌,他说公司已经找到接替的人选,手续都办妥了。他最后仍然冰冷地客套:
“林薇,你很优秀。但职场就是这样,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祝你好运。”
总监没有说下去。她也沉默。对公司的最后一点留恋突然消失了。她想象办公室的场景:灯光明亮、键盘声不断、新的项目经理,坐在她曾经的位置上。广州这座竞技场,她可以彻底说:“不再见了”,自己要在大理的千年古树下,舒展成一片自由的云,坐看日升月落的时光流转。她深吸一口气,承诺似的说:
“谢谢。我会找到想要的生活。”
话这么说,事实并非如此。大理所谓“风花雪月”不过是一种表象,客栈老板告诉她,淡季时古城也很冷清,许多店铺关门歇业。这提醒她现实的存在:房租、伙食、日常开销,都需要经济支撑。然而在大理这处梦想与现实交织的地方,诗意不是衡量生活与否的唯一标准,一腔热情完全可能被现实冷却。她开始学习享受慢生活,她记账、规划有限的积蓄,时常遇见同样的旅人,要她分享自己的故事。
客栈老板阿杰,三十五岁,曾是个建筑师。他留一头长发,满手老茧。阿杰喜欢聊天,往往一壶茶都能喝到深夜,第一批客人都回房休息了,他的故事还没讲完。林薇几次听得入迷。最后一次,她直接问起了现实的问题:
“阿杰,开客栈,真能维持生活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领她走到院子角落,那里放着一杆老式的杆秤,上面布满锈迹。“我刚来时,跟你一样,”他说,“心里也揣着一杆秤,用过去的砝码,去衡量大理的云。结果怎么称都是轻的。那段时间,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明白了,问题不在砝码,在‘定盘星’。你的定盘星是业绩、职位、别人的眼光。
“在这里,你要找到你自己的‘定盘星’。生活不是用一杆秤去称量得失,而是当你把这杆秤扔掉时,内心感受到的那种完整的沉重与轻盈。
不得不说,当时她的心被深深触动。回到房间,林薇打电话和母亲说了个大概,毕竟生活不能全靠理想支撑。母亲愣了愣,说既然这样那注意安全,钱不够家里给你打。她也愣住,问父亲怎么说,母亲说,父亲其实羡慕你的勇气,总之开心最重要。她挂了电话,站着怔忡了稍许,重新掸掸衣摆,向客栈露台走去。
这一天,在她的历史上值得铭记。当她看着洱海对面苍山上的积雪在夕阳下变成金色,所有的犹豫突然消失了。头顶上空悬着盏昏黄的灯笼,温暖的光映出她略显疲惫但平静的脸。
“如果累了,就留下来。”阿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递给她一杯茶,“大理不会辜负真心喜欢它的人。”
林薇接过茶杯,清香扑鼻。她忽然想起王维有诗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回忆起来皆往事。短短数月,花开花谢。父母从最初的反对到现在的接受。这些日子,她像只归林的鸟,终于找到了栖息之地。她还记得送走第一批认识的旅友的时候,对方也是惘然地回眸望着大理,满脸写着“大理,我还会回来”的眷恋。旅友最终回到城市,他当年辞职去旅行,算是为自己寻找答案。旅友感慨:
“来这里,我们到底是在寻找另一种生活,还是在逃避原来的自己?”
林薇没有回答。但就在那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他的问题,正是她的答案。
她选择留下。也就在此时,广州彻底成为过去。大理的月光下,古城的影像无限扩大、细化。曲径通幽的石板路、路边绽放的三角梅、院里被雨水打湿的多肉植物,一样样迎面扑来。她听见古城里传出的民谣歌声,那首熟悉的《去大理》,低低沉沉地唱:是不是对生活不太满意,很久没有笑过又不知为何;屋檐下风铃“叮咚叮咚”响着,落在院子的水池中央。
那一段岁月甚为平静。林薇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因为收入不稳定,她比在城市时节俭许多。好在她物欲不高脑子活络,才能继续在大理生活。她学习写作,拍摄,傍晚时分在古城闲逛,半年后终于有了固定收入。她盯着银行卡余额许久,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她并不后悔当初冲动的决定,人这一辈子,有多少次能听从内心的机会?只是现实的差距太明显,一下就把两种生活区分开来。
之后读书、写字、交朋友。至于爱情,顺其自然就好。林薇一直是偏理想主义的:爱,是灵魂上的共鸣,它应该自然、美好、让人充满希望。这份对爱情虔诚的期许,在简单日子的流逝中逐渐变得真实,最后林薇意识到:在大理,她寻找到了自己。
这些年来,像跟母亲保证的一样,林薇过还算不错,在大理也有一处安稳立足之地。当一切趋近平静,黄昏时分,却有喜悦雾一样迷漫了心房。她的稿子堆满了客栈的角落,杂乱有趣,她有时间时会慢慢品读自己的作品,在阳光下发呆,或者索性合上本子听风看云。有时她也去洱海边散步,海水湛蓝,游人的欢声笑语环绕着湖面,他们不会清楚它见证了多少年轻人的来来去去,把一批又一批都市人的梦想融进脚下温柔的土地。
黄昏敛去最后一道微光,客栈老板对她笑了笑。他不理解面前这位女子为何要每天坐在洱海边发呆。他摇动手中的咖啡杯,示意要不要再来一杯,她才发觉自己沉思得太久。
离开广州,从到大理算起,竟已惶然好几年光阴。近来梦中闪现广州的频率越发稀少,而梦里的广州,依旧是高楼广厦,车水马龙。广州,于记忆长河悄静地、无声息地褪色,像一块融化的冰,撞击她曾有的执着,广州不再不可或缺。林薇怀念它的效率,它便利的生活,清晰的规则。
以及,哪怕在一杯早茶中也能体现出的生活智慧。她闭上眼时,大理是黑暗中一阵阵凭感觉存在的氛围,是肺腑间充盈的气息,她很想一点点地将大理刻进生命。可是睁开眼时,大理却就是眼前的一幅画,它在日常生活中出现,风景依旧,看上去却熟悉得像另一处家园,另一片天空,另一段人生了。
现在,她要去挖掘现实根端盘虬错杂的可能。她不在意别人:客栈的客人不懂她,城市的亲友也奇怪,她选择简单生活,他们忙碌的眼睛看不见诗意。从大理回广州只要两个多小时,离城情怯,离广州越远,她就越轻松。阔别多年,它还记得她的样貌么。
父母老了,反而喜欢住在乡下。理由是乡下空气好,环境美,房子大,住着舒服,过得自在。而佛山的房子也早租给别人了,她就住在古城边的客栈。旅游淡季来大理的游客不多。吃过晚饭,林薇站在露台眺望远方,想起那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大理容颜未改,被偷走的只是一寸碾成粉尘的时光。第二天清晨,她自鸟鸣中醒来,慢吞吞吃过早点,独自去了苍山,沿玉带路一路走,看云雾缭绕的山峰、溪流、树木,两旁的杜鹃花在细碎的金光里摇曳。林薇感到又温暖又美好。休憩时,一只松鼠跳到她脚旁,她安静瞅着它笑。
之后她去环洱海骑行。这些天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一种霁月光风的暖意,不期而至。这幸福无迹可求,却根深蒂固。白天,她在白族村落间穿梭,总会想起一些城市里没有的简单。等夜幕降临,她却充实起来,写写稿子,刷刷手机。
林薇续租那天是个周末,大理下着零星小雨。客栈里的客人多了些。她办理完手续往外走,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嘀嘀咕咕。她回眸看:原来是之前认识的旅友在告别。旅友瘦得精神,他的女友却胖得可爱。他们当中夹立着一位老人,正微笑着打量客栈,说:
“这地方真有意思。等退休了,我就来长住。”
她看见,有一群洁白的海鸥扑扇翅膀飞向湖心。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决定留在大理了。这里光景很好,你和爸该来看看。”
挂断后,天空向晚,金色的霞光揉碎在水面。
林薇终于明白,自己也能是这风月的一部分。
此间山水,从未承诺她一个完美的诗与远方。它只是慈悲地,给了一个机会,让她在它亘古的静谧中,与它互为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