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全班重新换了位置,我迎来了我的新同桌。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心机女,她就真的成了我的心同桌。
心同桌有名字,可她说起以前,对这个名字的怨念很大,因为别人老觉得是男生的名字。特别是在网上聊天的时候,说名字时还要特别澄清一下,不然搞得她好像是骗子一样,隐瞒自己的性别。
不过,我还是想叫她心机。她是个善解人意的人,遇见这种人就特别想跟她掏掏心窝子。同桌的时候,我跟她聊以前,聊未来,聊知心话,但我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心里的小九九。
心机女的心机,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绝对不是我胡乱给她扣的帽子。我就像是她的贴身侠女(本来想说丫鬟,但是实在是很不爽),她的一举一动都尽现在我眼里,全班也许除了我,没人有机会知道她真正的面目了。
心同学总是文文弱弱的,虽然我比她大一岁,但她却比我高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她很少发脾气,除了我俩,我们组其余四个人,都觉得她特别的淑女,更不用说全班了。
这并不代表着她的人缘不好,我觉得班上的同学都挺欣赏她的,也可以说是嫉妒吧,特别是在后来她成绩突飞猛进时候。
可是班上除了我,她就没了其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吧。因为我俩一起掏过心窝子,聊过父母,喜欢过的人,崇拜过的偶像,未来的理想,所以她隔绝人的那道隐墙,才不足以把我封在外面。
我常常想到一句话,特立需独行。你既然选择了和别人不相同的一条路,就要饮下某些苦涩如药一样的东西,尝透孤独的滋味。
心同桌确实是够特别的,对,她也够心机。就从外观上来看,刚到高三的时候,我们班那些天真的少女还不知道忧愁,想在高三留下美好回忆尽心打扮自己的时候,她就收敛自己,普普通通,休闲的运动服,让她舒心的学习。
心同学很漂亮,就算她没打扮,我也看得出来,是可以去当演员的那种漂亮。所以想起来,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
当我知道我的同桌是心同学的时候,我曾经幻想过未来高三的日子应该会很乏味。然而,并没有。和心机同桌的日子,都是我百感交集的时光。
高二文理分班后,我才和心同学一个班。我成绩一直处于中游,而心同学则一直在前十的位置。她沉默寡言,在还没同桌之前我根本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这个姑娘身上。
所以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她和语文老师有过节。
说过节其实是不准确的,事实上她只是不听语文课,堂而皇之的在语文课上做理科的作业。在我还不了解情况的时候,看到老师走过来还戳了她一下,她也没反应,老师也很默契的不管她。当时我是震惊的,有种石化的感觉。
问她理由,她说:“你不知道么?我一直都不怎么听语文课,一般就悄悄的做其他科的作业。结果有一次忘记把语文书拿出来,被他看见了,就被他故意叫起来提问题,我就说回答不出来。然后他就编着故事来讽刺我,我也不想反驳他,什么故事我忘了,反正那之后我也就懒得装了,直接不听他的课了。”
她又说:“但是,我语文成绩一直都在全班前五,这样就算他要追究,也没啥办法了吧。我只是不听他的课,自己做作业,又没影响他上课。”
仔细想想,造成这种局面,有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感觉。坦白而言,我们语文老师确实不咋地,同学们也是感怒不敢言,早就想换老师了,可学校正缺老师呢。
语文老师属于那种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主,只要不影响他,他确实也无所谓。
而心机同学也不是那种激烈份子,没有像小说一样激昂澎湃跟老师斗气,相反我觉得她更坚韧。她选择了一种更省时省精力的做法,悄悄地,偷偷地,以至于我以前根本不知道。
她说:“老师毕竟是老师,追究起来还是我的错,毕竟我这样的做法不太尊重老师。老师这样也挺好的,根本不管我,现在我碰见他,我还是跟他打招呼。”
但在英语课上,她却不敢这样了。
她确实依旧做其他作业,但是偷偷的。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年龄更大的,资质更老的,对自己很有自信的老师。
心同学说她不想找麻烦,反正英语老师高度近视,伪装还是很简单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她眼里的麻烦,除了有一部分耗费时间和精力外,还有一种不想与一般人建立关系的感觉。
可就算是这样,心同学的语文和英语成绩照样比我好。她从未放弃过学习语文和英语,她说过语文是掌管一切的皇后。
高一高二她没能名列前茅,应该是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看书和唱歌上面了。所以后来她底子特别好,阅读文章和写作文都很轻松。因为唱歌练习发声,她吐字清晰,说得一口的标准英语。
心同学在学校可谓是拼死的学,为的是在家里可以好好放松。她可以在数学课背化学公式,在物理老师讲这道题时就去做后面的题,有一次生物作业没做,在老师还在讲前面的两个选择题的时候,就把后面的十个选择题都补完了。
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况且是对于现在复习,都是学习过的知识,其实大多数时间她还是认真的听课。
我有时候做题做累了,就盯着她看,看她认真的样子。她一般都不理我,要不就看我一眼,然后继续做题。
有次她问:“看我干嘛?”
我就露出诡异的笑容,说:“我看到电视上说,一直盯着一个人看会影响她,你这样拼命的做作业让我有点焦灼。”
她就哈哈哈的笑我傻,其实她笑点挺低的,有时候简直低到爆炸。
有一天我们组一个成绩很好的男生给我讲题,说这道题很打脑壳。我就说:“你都打脑壳的话,我恐怕脑壳都要打烂哟!”
她在旁边做作业,噗的就笑出声来。看吧,笑点低吧。
心机同学永远都是那么宠辱不惊,可是面对喜欢的人,她还是会露出少女的一面,不过就是一瞬间。
她所谓的喜欢的人,就是那个能让她心跳的男生,那个还不错的,对她也很好的男生。而她所谓的喜欢,根据的她的说法,只不过是她身体感性的灵魂喜欢而已,而她的理智上,认为那个男生并不适合她。
她也许觉得遗憾吧,不过她一定不会后悔。她像个老道的中年人,认真的考虑了男生的性格和她不和,就算心里再难受,她也当断则断,跟男生划清界限。
是啊,她少了青春的冲动。她说,她的未来没有人替她想,她只有自己来想,来考虑。她不想就这么荒芜的过这一生,她受不了。
于是,我的心机同桌就凭借着她的心机和刻苦,她最终去了她想去的地方,继续完成她想完成的目标。
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说她心机,其实也是包含着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可谁说心机就是一个贬义词呢?也许对于她,用心机再恰当不过了,心机在她身上就是一个褒义词吧。
我羡慕她总是那么的目标明确,有计划。我羡慕她总是能克服自己的某些欲望,做出理智的选择。我羡慕她总是能正视血淋淋的事实,正视自己的不堪。我羡慕她总是能轻易的说出羡慕我。
我的同桌有一天做题做烦了,就和平常一样放下笔,望着前方,也不知她是望着空气想着什么,还是看着别的同学。不过应该是后者,因为她忽然开口。
她说:“好羡慕他们,快乐这么简单,好像小小的东西也能感到莫大的幸福。”
我听了不以为然,反唇相讥:“你快乐还不简单么?笑点这么低。”
“也是哈。”她笑笑。
有次她忽然问我喜欢吃什么,我在脑海里翻了翻,最终得到一个结论——everything,只要是吃的。
我告诉她,有好吃的我就会很快乐。
她说:“对啊,人生嘛。只要能好好的吃饭,吃什么都香,好好的睡觉,睡得安稳,就是最幸福的事。”
那种羡慕的语气,难道那时的她不能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么?
每当我深深细想的时候,都会从她身上学到好多东西,然而,会对她有种莫名的心疼。
绝对不会是怜悯,因为这个有骨气的心机女,不需要怜悯,不需要这种侮辱。
因为她的心机,她总是考虑得比别人多,想东西总是在别人前面,她总会很周到和贴心。
毕业后我俩单独吃散伙饭,和她一起相处一直都是让人舒心的。通过她我懂得,人与人之间相处不仅仅有真诚就够了,更需要善意,一种贴心的善意。谎言和讥讽又如何,贴心的善意知道哪句话会让你难过,于是缄口不语。
而这种贴心的善意,往往来自于——那些恶意,我曾经历过,所以我不愿再用它来伤害别人。
吃完饭后我俩在街边散步,吹着夏天傍晚的凉风,看天空慢慢被深蓝色笼罩。
我开口:“如果没有和你同桌,我一定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我想了想,脱口而出一个词:“伪淑女!”
夕阳为她渡上一层暗橙的光,她笑着说:“其实我不太喜欢别人用淑女这个词来形容我,因为总感觉他们的意思并不如这个词形容的一样,他们只不过想说明我柔弱,受气,不懂得反抗。”
“可后来我无所谓了,何必让所有人都了解自己呢。如果有人会用淑女来形容我,那只能说明我跟他不熟。”
我看向天空:“哼,以后出息了记得请我吃饭,我可给你当了一年的开心果。”
“一定。”
我真的很庆幸,能和这位心机女做同桌,在埋头苦干的日子里,就算灰头土脸,我也没有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