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陶夭徐睿
简介:我哥我姐都是同性恋。
我爹指望我传宗接代。
我确实带个老婆回家。
男的。
我爹想打死我,看见我老婆微微隆起的肚皮后又放下龙头拐:「咦?假的吧。」
家庭医生:「真的,他是双性。」
老爷子冲我老婆笑得瘆人,「来,上座。」
啧啧啧,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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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哥我姐都是同性恋,我家老爷子发了话,只有能给他生孙子的那个才能继承家产,不然捐了也不给这群死同性恋花。
这话明显就是对着我说的。
因为我哥我姐早就创业成功,财务自由,摆脱了家里的管制。
只有我,早些年学着哥姐的样子出去投资,赔了个底朝天,自此以后迎来了我老爹最严苛的经济制裁。
想花钱,就去找个女朋友。
我郁闷地去找我哥姐哭诉。
我哥说:「富二代最忌讳的就是出去创业。」
我问:「你不也是富二代嘛?」
我姐说:「那也要看脑子,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给老头子弄个孙子出来。」
那年,我才高一。
只要我能传宗接代,早恋都不管了。
看不起我。
我非要学出个样子给他们看看!
高三的时候,我数学考 8 分。
我姐问:「你是用脚丫子答题的吗?我闭着眼睛的话,应该也能有 9 分。」
骂得好脏。
我真学了。
他们点头,开始怀疑我是个智障。
我说:「要不让我出去留学吧,怎么也要混个大学文凭,咱家又不缺钱。」
一说这个,老爷子吓得半死:「国外是不是搞什么 LGBT,男的是女的,女的是男的,塑料袋都要单开一个性别栏?」
我嫂子就是我哥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他斥责我不怀好意,还嫌家里 gay 子不够多吗?
雇了八个老师辅导我功课,誓死要我考上国内的高校。
早干啥了。
不过我还是擦线录取到了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
相较于我哥哥姐姐就读的顶尖学府,我有些郁闷。
但在看到我室友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
来对了!
......
完了,我也是 gay。
2
他叫陶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人如其名。
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一节课,我只顾着看他,老师讲的什么都没听到。
结果,老师和我家里说我上课不专心,只盯着一个地方傻乐,还流口水。
……这老师怎么还打小报告?
好在家里人没怀疑我是个 gay,只是加深了我是个智障的印象。
其实老爷子在我上学的时候已经跟校长打了招呼,说学成什么他不管,只要谈回来个女朋友就好。
看来以后要谨慎一点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是个 gay。
让我退学,不给见室友了怎么办?
于是我开始给班里的几个漂亮女生写情书。
有两个开始对我的求爱有所回应。
但她俩是一个宿舍的,回去晚上一对账,发现事不对。
一起把我挠成个大花脸。
事情闹到辅导员那里,通知了家长。
老爷子颇感欣慰,「太好了,我儿子不是 gay。」
辅导员沉默了,觉得我的病可能是遗传。
殊不知,我的计谋已经成功了。
老爷子让我以后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大胆追求,但要只追一个,并给我传授追老婆的经验。
花钱!
花大钱!
我双手向上一摊,吊儿郎当,「给钱。」
老爷子没有对我敷衍的态度感到不悦,满眼都是对迎接未来儿媳妇的喜悦,一挥手就是五百万。
我看着卡上的余额,满意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老爷子发现真相之后还会要回去吗?
3
上大学之后,大部分学生都在忙着解放被中考、高考压力束缚的自由灵魂,鲜少有在课堂上认真听课的同学。
但我老婆是那极少部分的学生,他总是坐在第一排,随着老师的讲解,慢慢在整洁的笔记本上写满娟秀的字。
下了课就去学校一旁的奶茶店兼职,偶有闲暇,蹲在宿舍的拐角投喂那只缺了耳朵的流浪猫。
白皙纤长的手指,在毛茸茸的橘黄色猫毛中来回揉搓。
品学兼优。
手还超好看!
只不过有一点不好。
他觉得我为了追求他而苦心打造的直男人设,是精神病的症状之一。
甚至因为怕我发病伤人,去跟辅导员提出要调换寝室。
辅导员说据他观察,我应该没有伤人倾向,暂时还是不要调换寝室了。
毕竟,我爸因为我在这上学,给学校捐了两千万翻新操场。
不能前脚收了人家钱后脚就说人家儿子有精神病吧。
这不礼貌。
好险,差点儿就被老婆赶出宿舍了。
要抓紧跟老婆搞好关系。
他坐在桌子边背单词,我没话找话,「你爸爸妈妈给你取名陶夭,是不是出自《诗经·桃夭》啊?」
他手上抄写的动作一顿,睫羽轻颤,缓缓转动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我叫什么与你无关,大少爷要是嫌我碍眼,大可以把我安排到其他宿舍,你可以轻易办到不是吗?」
我心脏一缩,我只是问个名字而已,并没有恶意。
室友王明冲我使了个眼色,将我带到走廊,悄悄告诉我,我老婆是个孤儿,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他的父母,他会不高兴。
开学的时候,学生家长是可以帮学生将行李搬到寝室,安顿好一切再离开。
每个床铺前都是围着三五个人,闹哄哄的。
只有陶夭,一个人,坐在床铺边缘,静静地看着来往的人群,冷冷清清。
王明妈妈心大,脱口而出,「同学,你家长呢?」
陶夭也是这么面色不善:「他们都死了。」
他妈回家愧疚了好久,直说让王明以后在学校里要多照顾照顾我老婆。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在宿舍里算是比较亲近的。
我垂眸打量着王明,烫着蓬松的卷发,比我矮半头,大概一米八左右。
长得不算太出挑,但五官端正,比例均衡,算是个小帅哥。
这是......
竞争对手?
我脱口而出,「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他看着我怔愣了片刻,随即捂紧胸口,一脸防备:「当然是女的,不要以为你家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尊严的人!」
......有病。
4
我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接近老婆。
没办法,只能申请场外援助。
而我哥这个资深老 gay 就是最好的求助对象。
我拨通我哥电话,结果我哥第一句话,「不许谈男人,徐家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
「凭什么?」我不服。
「就凭我是你哥,好好上学,不许惹麻烦,不然要你好看。」
我比我哥小十五岁,他跟嫂子谈恋爱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好奇男人怎么能跟男人谈恋爱。
他只说,真爱是不分性别的,等我长大就明白了。
现在我长大了,他却忘记了当年他被爸爸为难的样子。
我挂断电话,拨给嫂子,「嫂子,我哥欺负我。」
年少的我听不懂什么是真爱,只是好奇一向性子冷的哥哥怎么会去追求嫂子。
他架不住我缠,只说着是嫂子对他一见钟情,穷追猛打,甚至在国外遇见黑人打劫的时候都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
原来是嫂子追的哥哥,但我更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喜欢我哥哥这个总是欺负我的大坏蛋呢。
后来我见到了嫂子,不到一米八的身高,长相清秀,说话斯文。
当时,我就觉得我哥可真不是个东西。
一米九多的大男人,遇见打劫的,竟然让一个比自己瘦小的人挡在自己前面。
我瞬间对嫂子起了愧疚之情。
所以,老爷子故意把嫂子晾在门口时,我颠颠地给嫂子递拖鞋;
老爷子故意不让佣人给嫂子拿碗筷时,我已经把碗筷递到我嫂子手边;
老爷子拿话挖苦我嫂子的时候,我看着欲言又止的我哥一拍桌子:「你就这么听别人说你救命恩人呐!」
于是,老爷子将全部的火力对准了我,竹条都打断了两根。
我捂着快要碎成八瓣的屁股对我嫂子说:「你别怕,我妈留遗言让他好好照顾我,他不敢打死我,以后这个家里我罩着你。」
年纪小的我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爸把我关进房间,还特意吩咐人,以后不许我再看那些热血动漫。
后来哥哥决定放弃家里的一切,也要和嫂子在一起。
但是年节的时候还是会回家看望,我总是第一个上前迎接的人。
我们家人性子冷,又都忙于事业,嫂子也忙,但他总会抽出时间过来陪我,他会握着我的手,笑得温温柔柔:「你罩着我,我就照顾你呀,礼尚往来。」
我学生时期的家长会,基本都是我嫂子去开的。
慢慢的,我也了解到,才不是我嫂子对我哥穷追不舍,明明是我哥,对我嫂子一见钟情,掰弯直男。
还有那次意外,也是他替嫂子挡了一刀,才让嫂子下定决心和他走在一起。
他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装酷罢了,背地里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婆奴。
我以为哥哥会更理解我,甚至我可以效仿他的路径追到老婆。
可是现在……
「别怪你哥哥,你哥哥只是希望你能有个正常的家庭,幸福地过完一生。」
「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个孩子就能幸福吗?」
嫂子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我们的小迷糊怎么总在关键时刻这么清醒。」
嫂子说我们家的人其实都是一个性格,执拗、偏激,找到目标后就决不放弃,越是阻挠越会激起斗志。
他不劝我,只告诫我,「做什么事都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因为你喜欢的小朋友对你态度冷淡就去做极端的事,知道吗?」
他并不反对我去追求陶夭,甚至还帮我出谋划策,只是担心……
担心我会像我姐那样做事太过极端,不管不顾地将静静姐困在身边。
当年闹得难堪,即便到今天,静静姐也时常会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我姐。
我姐说:「恨也好,爱也罢,我不在乎,我只要人在我身边。」
真的不在乎吗?
半夜她坐在院子里,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眼珠里已经爬满红血丝还不肯入睡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圣经里说过: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不用嫂子嘱咐,我也可以继续忍耐下去。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获得幸福。
5
嫂子让我先从老婆的兴趣爱好着手。
宿舍里和老婆关系最好的就是王阳,但王阳脑子有病,想让他帮我问问老婆有爱好或者喜欢的东西,他说:「我是直男,就算你费劲心思的接近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
没办法,我只能在学校社团纳新时跟在老婆身后阴暗爬行。
各个社团在活动楼做宣传,刚一进去,三五个学姐就围住了我,跟我介绍着他们的社团。
我根本不感兴趣,只有我老婆参加的社团才是好社团。
今天来参加活动的人可不少,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才发现我老婆不见踪影。
找到他时,他正站在摄影社团的宣传海报前,一个手拿相机的男人正在跟他介绍。
这人瘦瘦高高,半披肩的长发显得格外有艺术气息,他若有似无地展示着手中的 Leica 相机,说着构图,讲着色彩,展示着他过往的作品。
他的眼神粘稠、滚烫、令人不适。
我太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他喜欢我老婆,正展开硕大的孔雀尾羽,进行求偶。
来上学的时候,我爸叮嘱我一定要低调,但我看到我老婆的一瞬间就将我爸的嘱咐抛之脑后。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显摆。
拿出我最光彩的一面给他看,「我爸叫徐兴邦,百度上有他的介绍,你可以看看。」
然后我老婆就用他水晶一样的眸子对着我翻了一个大白眼,再没给过我好脸色。
可是面对这个男人的显摆,老婆只是偏过头去,认真听他讲话。
「同学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社团,或者做我的模特儿?」那眼神儿中的渴望恨不得当场就把我老婆拆骨入腹。
「我还可以做模特儿吗?」
当然可以,我老婆虽然个子不算高,但比例绝佳,完美的皮相外加优越的骨相,堪称完美。
我的手机里都不知道偷偷拍了他多少张照片。
只不过他似乎不把心思放在他的外貌上。
头发只在校门口的十元快剪那理,短短的圆寸,让他的年龄看起来有些过小。
衣服也只有两套换洗,今天穿的宽大 T 恤,领口都被洗得有些懈松。
璞玉浑金,未经雕琢。
「当然可以!」男人打开相册,举到老婆面前,「刚才你在那边站着的时候我就给你拍了一张,你很上相。」
男人借着给我老婆展示照片的机会,挨他极近。
老婆在看相机,他却死死盯着我老婆。
我有点儿生气。
要找一个什么理由跟他打一架呢?
我思考着。
还好,我老婆拒绝了他,「不了,我和室友约好了要去篮球社。」
篮球社?
太好了,我很擅长,终于可以在老婆面前大放光彩。
偏王明这个神经病又跳了出来,「徐睿,就算你跟我报一个社团,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我!不!是!gay!」
......
我明明是为了我老婆才来篮球社的。
现在他当着我老婆的面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有些委屈地看着老婆,希望他千万别相信王明的疯话。
老婆只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过身去练习运球,毫不在意……
毫不在意……
更难过了。
因为是刚进社团,社长举行了一场摸底比赛,要看看我们这些新生到底是什么水平。
老婆没有篮球基础,坐在一边当观众,而我特意跟去了王明对面的队伍。
打爆他。
给我老婆看看。
王明摸球的时候,我严防死守;
王明防守的时候,我屡屡突破。
甚至在灌篮之后挂在篮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我撞翻在地的王明。
我超帅的吧。
我老婆能看到我了吧。
落地,回头,我老婆果然眼睛亮亮地看着我们,两只手还老实地放在膝盖上,配着他短短的头发,像是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好可爱啊。
我向他举起右手,表示胜利。
哨声响起,撞人犯规,刚举起的胜利之手,变成了犯规的举手示意。
……又在老婆面前丢脸了。
不过,依旧不妨碍我是所有新生中的最强新星。
学长们围着我夸:「今年的大学生篮球联赛你可以作为首发队员上场!」
首发不首发的我不在乎,我只想听我老婆夸夸。
我两步并一步地跑到老婆面前,「我打得怎么样?」
「你很厉害。」老婆还是坐在那里,自下而上地仰头看我,并没有吝啬对我的夸奖。
这个角度显得老婆的眼睛更大,脸更小,配着雪白的肤色,像是只可爱的兔子。
怀里的篮球好像都看愣了,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掉到地上,弹进老婆的怀里。
我怔愣片刻,刚想伸手去拿,王明那个神经病又跳了出来,「徐睿,刚才在场上你故意针对我是不是?」
呦,被他看出来了。
老子就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以为这种幼稚的把戏可以吸引我的注意力?我才不会上当呢。」他拿了衣服,转身就走,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将手里的水瓶捏得咯吱作响,连忙跟老婆解释:「我没有,我对他没有那意思。」
看着我的窘迫,老婆竟然笑了出来,「我知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我笑。
他……是不是也喜欢上我了?
我呲着大牙,「那你知道我喜欢谁吗?」
话音刚落,他低眸,垂眼,继而又面目冷清疏离,「不知道。」
老婆拿起身边未喝完的半瓶水,去队伍里集合。
他明明知道的。
我只能又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羡慕着,为什么王明就能顺其自然地跟老婆勾肩搭背,我和他说句话都要思索半天。
甚至他都可以在老婆投篮之后,去摸老婆的头表达夸奖。
我咬着腮帮子,不甘心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自从知道老婆去那家十元快剪剪发的时候,我就去理了和老婆同样的发型。
偏硬的头发搔着手心,我以为能解痒,结果越搔越痒。
为什么偏不喜欢我?
忍耐似乎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6
王阳外婆去世请假回老家奔丧,后天才会回来。
其他室友一起去了网吧。
今天晚上,寝室只有我和陶夭两个人。
我搓着手掌,有些紧张,又隐秘地期待着我们两个的独处时光。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眼看着就要到门禁时间,老婆还没有回来。
我有些担忧地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接连打了三四个电话也无人接听,不知道人在哪儿。
我拿起雨伞准备出去找一下老婆。
刚走到寝室门口,就看见老婆和摄影社的那个家伙在一起。
在不断飘落的雨水中,两个人拥挤在有些狭促的雨伞下,那个家伙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环在我老婆肩膀上,似乎只是怕他淋到雨而已。
额间青筋直跳,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冲了出去。
推开了他,「谁他妈让你碰他的。」
我们身高差不多,但我长年打球锻炼,相较于他纤细的四肢,我鼓囊的肌肉格外凸显。
是肉眼可见的胜利方。
但是我们的裁判偏心。
他偏向那个拿起雨伞落荒而逃的懦弱家伙。
他拽出我要挥出去的手臂,和那个人说:「你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是哪里不如他,长相、家世、还是哪一方面?难道就是因为他比较会拍照片吗?」他拖拽着我的手臂回到寝室,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地吼了出来。
他背对着我,整理他被雨水打得半湿的书包,根本不理会我崩溃的情绪。
「你不和我解释吗?」
他坐下,看我,神色淡淡,「我有和你解释的必要吗?」
对啊,算起来,我只是他的普通室友,没有和我解释的必要。
可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恨也好,爱也罢,我不在乎,只要人在我身边就好。
我似乎理解了姐姐的话。
我抬手,反锁房门。
「给我一个解释。」我将他压倒在床上,禁锢住陶夭的下巴让他直视我。
他不太爱笑,甚至有些冷漠,不仅仅是对我,是对除了王阳以外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起初,我以为王阳是情敌,是对手,是他喜欢的人。
仔细观察后,我发现,那不是喜欢,是羡慕。
他会在王阳和家里视频的时候,不经意地坐在他的身边,每每镜头不小心晃到他的时候,再假装不经意地回应王阳妈妈的热情。
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问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吃饭怎么样,做兼职会不会很辛苦。
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在此时却会仔仔细细作答。
他似乎在假想一个母亲对他的关爱。
坚强又弱小。
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长大,又可怜兮兮地想去从别人母亲那里得到一丁点儿来自家庭的关爱。
让人不忍心打断。
只能尝试着去问,其实我也可以给你很多爱的,要不要试试?
他过得苦。
洗得发白的衣物、破碎却不舍得换的手机屏幕,还有下了课就要马不停蹄赶去的兼职,都在彰显他的拮据。
可是面对我放在他床头的最新款手机。
他当着众人面高高举起:「不要把你的东西放在我的床上,被别人误会是我偷拿的。」
我连忙解释:「我给每个人都送了,你去兼职没回来,才想放在你床上给你个惊喜,你收着就好,不用有心理负担。」
相较于其他人的随手一递,只有他的是我写了纸条,在包装盒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不需要。」
我不敢大张旗鼓地追求他,只能一遍遍小心试探。
他说:「我喜欢女生。」
一句话,把我拽入谷底,不敢再有作为,让他厌恶。
教他篮球,陪他上课,走在他身后偷窥他的背影,是我在爱情里的长久忍耐。
我以为,因为我是男生才不可以。
那现在呢?
他和那个家伙可以走在一起,我却不能,我的忍耐算是什么?
像个笑话。
我近乎野蛮地吻了上去。
从前我不敢触碰的好看腕骨被我攥在手里,日思夜想的樱红唇瓣被我叼在嘴里。
像数十日不曾进食的野狗,近乎疯狂地啃食。
恨也好,爱也罢,我不在乎,只要人在我身边就好。
喘息的瞬间,我看见他争先恐后涌出的泪水将眼睛染得猩红。
他和记忆里的身影重合,坐在透明的玻璃花房里冲我笑,鲜艳明亮的花簇下,却满是他割开手腕流淌出的鲜红血液,让人分不清是花更红还是血更红。
我像是被一双大手攥住心脏。
我忽然明白,我在乎。
我在乎!
我害怕他讨厌我。
更害怕他用最极端的方式报复我。
我害怕,他也和静静姐做出相同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在做出更出格的事之前,我像是逃一般地跑出了寝室。
7
「你要在我这赖几天?」我姐有些不耐烦。
嫂子和哥哥出国度假了,我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相较于我姐,我更想和静静姐聊聊,想知道她对我姐到底抱有怎样的心态。
「不行,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我姐吐了口烟,甩给我一沓资料,「把这个给陶夭看,他自然会离那个陈述远远的。」
我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忍不住暗骂一声恶心。
这个陈述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家境优渥,从小在学校里就拉帮结派,霸凌那些家境普通的老实学生。
还有他喜欢的拍照摄影,只不过是他恶心爱好的衍生物。
他最喜欢拍摄的是一堆淫秽的肉体,凄厉的惨叫。
在他高中时期,有一个被他们小团体霸凌的女生,因为他拍摄的淫秽视频流出,不堪受辱,跳楼自杀。
所以,他说想要拍陶夭,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想而知。
我迅速起身,生怕晚回去一秒,陶夭就已经上当受骗。
我姐叫住了我,「你知道和那个男孩儿谈恋爱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和他在一起,意味着我将放弃继承权,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我没有哥哥姐姐的能力,意味着我只能辛苦劳动去换取微薄的薪水。」
「但我想选择这样的人生。」
像王阳的父母那样,简单却很幸福。
和陶夭一起。
和我第一眼看见就会心动的人一起。
我姐看着我,像是思考着些什么,将未燃尽的烟按进烟灰缸,「你觉得幸福就好。」
便不再说话了。
8
我拿着那一沓资料回到宿舍的时候,陶夭正在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
陶夭抬头看我,似乎有些意外我现在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思绪万千。
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是不想跟我住在一起才要搬出去住吗?
他是要自己住还是要和陈述住?
「我打算退学了。」他突然出声,指了指我的床头,「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就把礼物放你床上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是一个兔子玩偶——《爱宠大机密》中的 Snowball。
看似可爱,实则暴躁的社会兔。
跟陶夭很像。
表面人畜无害,其实内里的脾气很坏。
我又不敢当面吐槽老婆,只能嘟囔着 Snowball 可真是坏兔子。
「我总听你提起它,觉得你会喜欢,所以买来送给你。」
老婆不懂我的小心思,只是用无辜的大眼睛看我。
难得的好态度,用在了道别上。
我拿着兔子不肯撒手,拽着老婆的手也不肯撒手。
我要知道他离开的理由。
「昨天下雨,我不小心将别人停在路边的车剐蹭了,修车的话至少要二十多万,我赔不起。」
他的语气很轻,将一件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事,轻描淡写地讲给我听。
「那个人抓住我不放的时候,是陈述学长帮我解的围,他说可以帮我还钱,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要和他交往,并且做他的裸体模特儿。」老婆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打包好,「其实我动心了,但是又想,真做了他的裸体模特儿估计也在这个学校里呆不下去,还不如辍学去打工,留点儿尊严。」
「我帮你还钱。」我坚定。
将那沓资料放在他面前,「他不是好人,我可以帮你还钱。」
「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他手上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看我。
看得人心里发凉。
那句想要做你男朋友到了嘴边变成:「做你最要好的朋友。」
9
陶夭不再拒绝我的好意,会穿我给他买的衣服,会用我给他买的手机,餐盘里终于也不再是可怜兮兮的土豆丝、水煮蛋,还有一碗不要钱的紫菜汤。
我理所应当地包揽了他的衣食住行。
他常敛着眸子和我道谢,作为报酬,常会帮我整理笔记,考试前讲解那些我只顾着看他没有听到的知识点。
王阳那个傻蛋终于看出来了,「原来你喜欢的人是陶夭,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你别胡说,我们只是好朋友。」我义正辞严,担忧我喜欢男孩子的事情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陶夭垂下眸子,细长白皙的手指微蜷,捏住垂下的衣摆,「走吧,今天班级聚餐,不要晚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没有察觉到源头的失落,像是赌气一般,一路上都不跟我讲一句话。
我用手肘轻轻怼着他的腰。
他像没有知觉一样不给我任何回应。
甚至特意在开餐前坐到了我的对面。
这次聚会,班长特意找了一张可以容纳三十人的圆桌,他洋洋得意,跟大家炫耀着他找的这个大容量包间有多好。
可我只想撕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找这么大的包间干嘛?
众目睽睽之下,我都很难越过人群坐到老婆身边去。
老婆被我养得很好,圆寸的短发留长烫成蓬松的卷发,水蓝色的衬衫做内搭再配上宽大的白毛衣,像是动漫里的小王子。
稍稍打扮,就比我们班上那些女生好看,清纯得要命。
这种变化,很难让别人忽略。
最近我既防男又防女,一边懊恼给老婆打扮得太好看太招人,一边又觉得我老婆天生就该吃好的用好的,漂漂亮亮。
我正抓耳挠腮难受着,坐我老婆旁边那女的已经上手捏我老婆的脸蛋儿:「陶夭,你好可爱啊。」
「哇,你这么可爱,我都忍不住让你当我老婆了。」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呀。」
这女的成天在班级里叫这个老婆,叫那个老婆,说这是她们女生之间的爱称。
现在还叫陶夭老婆。
是你老婆吗你就叫?
不过我老婆不太喜欢别人碰他,肯定会像他以前对我那样挥开她的手,然后对她摆脸色。
我正准备欣赏那女生被我老婆拒绝的落寞神情,我老婆甜甜一笑,「好呀。」
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我老婆从来不!喝!酒!
一杯一杯,他和那个女生推杯换盏,脸颊染得绯红,笑得像是祸国妖姬。
受不了了。
快气炸了。
我尾随去上厕所的老婆,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拖进回家的出租车里。
嫂子确定我被 A 大录取后,给我在附近买了一间公寓。
我知道和老婆在一起后一定会被老头子赶出家门,开始和老婆一起做兼职,提前适应需要自食其力的生活。
结束工作后,一起来公寓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做美食、吐槽遇见的奇葩人,然后在宿舍门禁前再急匆匆地跑回去。
这里被我称之为「家」。
我和他的家。
坐在车上的他格外安静,靠在我怀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以为他睡着了,把人扛上去放到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眼睛瞪得滚圆,看着我呢。
「你故意的。」饶是我再迟钝,也明白他这是故意耍我呢。
我扑到他身上,搔他的痒肉。
他最怕痒。
扭动着身躯躲避,搔痒的手逐渐变形,抚过他纤细的腰身,起伏的胸膛。
我趴在他耳边,用嘴唇轻轻触着他的耳廓,「你也喜欢上我了对吧。」
「我要告诉你个秘密。」喷薄的酒气拨弄着我的神经。
我不假思索,将他将要吐露的秘密吞入腹中。
我想。
早就想。
可我害怕,他对我的一切喜欢只不过是源于我帮他还钱的感恩。
我想他也爱我。
一点一点,我描摹他肌肤每一寸轮廓。
直到我解开他的腰带。
我才看到属于他的秘密。
抬眼,对上他凉薄的笑,「觉得太奇怪的话,可以不做。」
他觉得我会嫌弃他?
我的确没有见过拥有两套生殖器官的人。
他以为这会成为我不爱他的理由。
我抱紧了他,「傻瓜,我爱你,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穷光蛋,你也不许抛下我。」
他没回答,揽过了我的后颈,吻了上来。
......
算是默认。
10
我想跟老爷子坦白。
我姐拦下了我,「老爷子刚做完心脏搭桥,你等他再养养身体。再说,陶夭那孩子……」
「你们两个再磨合一段时间。」
「磨合什么,你都不知道我俩有多合适。」我搓着手,想起老婆在我身下的样子,耳朵根忍不住开始发烫。
又想去找老婆了。
我姐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我,「没出息的东西,节制点儿。」
今天是老爷子生日,不少人过来贺寿,的确也不太适合坦白。
我缩在角落,生怕老爷子把我逮过去问东问西。
一回家,他就要问最近交没交到女朋友,在学校里都做什么。
我只含糊讲学习辛苦,做兼职很累,但是挺喜欢学校的氛围。
撒谎的时候,压力真的很大。
我想躲着。
老爷子偏要把我揪出来,让人把我叫到跟前,介绍着他身边的女孩子。
「她叫文文,你潘叔家的女儿,以前一直跟着妈妈在老家生活,今年也考到了这边上学,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
我脑子转了一圈,那个潘叔都四婚了吧。
这是他哪个老婆生的?
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拿他前妻的孩子过来攀大树?
不要脸。
他上赶着跟我家联姻,我早就见过他家另一个女儿。
高中的时候就抽烟化妆蹦迪。
在老爷子面前一个样子,私下里又是一个样子,还是我把她出去乱玩的视频给老爷子看之后,老爷子才悻悻作罢。
那个不行,又换了个老实的过来?
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我应付了事一般地点点头。
老爷子已经举起他的龙头拐杖,「带着妹妹去院子里逛逛,不然老子敲断你的腿。」
粗鲁。
我和潘文一前一后地走在院子里的石子路上。
她好像穿不惯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走得更加艰难些。
我指了指前面,「脚疼的话去亭子里坐着吧。」
「那个,徐睿哥学的是什么专业啊?」她的声音像是蚊子叫,说话的时候,手指还不停地抠着裙子上的水钻。
估计也是被她爸逼过来的。
「你不用跟我没话找话,我有喜欢的人,我们应付应付,到时间回去就可以。」
潘文松了口气,如蒙大赦一般笑了笑。
11
回到学校后,我几乎每天都要问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老爷子只觉得我出来做兼职是件好事,知道赚钱不容易,懂得感恩父母了。
我数着日子,总要在放假前跟他坦白。
我不想把老婆一个人丢在公寓里。
孤零零的,可怜死了。
在商场里发传单的时候,背后一重,是潘倩。
她整个人跳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好久不见啊,听说你上周和我姐相亲了,怎么,不喜欢我喜欢她那种类型的?」
她怎么总是这么不着调。
我有些生气地甩开她的手,一抬眼,老婆正站在侧后方,冷冷地看着我俩。
他已经很久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了。
他应该听见了。
我想解释,可是他马上垂下眼皮,将目光敛在三寸之内,再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又无波无澜,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带着淡淡的笑意,将手里的传单递给下一个过路人。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
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难道不应该揪住我的脖领子质问,这女的是谁?她说的相亲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背着他跟别人搞三搞四?
不是像现在,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我置气一般地没有解释,也没有像往常下班一样和他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我按下躁动的心,等他问我。
可是他却像是没有任何异常一般,一个人窝在沙发里,裹着毛毯,拨弄手里的遥控器,打开一档他平时一直在追的旅行综艺。
像是不管有没有我,他的生活都会这样平稳且有规律地进行。
他不爱我。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是一颗急速生根发芽的种子。
只需要几秒,便长得茂密。
让人感到委屈。
「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白天在商场遇见的那个女生是谁?」
「我为什么要问。」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爱我,看见别人和我亲近就会生气,会吃醋,会难过。
像我一样。
可是这种话,怎么能由我自己说出来。
我抄起外套,转身往门外走,「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把门故意摔得很响,以此来表达我的愤怒。
我走得很慢,磨磨蹭蹭地下楼,在单元门前踢着石子。
心里想着,自己不是个小气鬼,只要老婆下来就不生气了,会乖乖和老婆回家。
......
电梯下来好几拨人。
没有一个是我老婆。
我站在外面,仰头看着十五楼熟悉且明亮的窗口。
我把标准降到只要他站在窗口看看我的动向我就回家。
可是没有……
如果他没有剐蹭过那辆跑车,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在一起?
他不会迈向我。
我有些丧气地朝外面走去。
沿着马路牙子的边缘,一直往前。
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四五公里,蹲在路边。
我就做对了吗?
当时商场那么多人,老婆一向又是个内敛的性格,怎么会不顾及别人的目光和我大吵大闹?
这期间我一直等他主动问我,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回到家后,不仅不主动解释清楚,还和他发了脾气,摔门离开。
怎么看,也像是我被发现丑事后的气急败坏。
我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妈的这是干的什么事。
我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跑。
本来想给老婆买块小蛋糕带回去的,出门太急,没有拿手机。
明天再给老婆补上。
跑到门口,入户门是虚掩着的。
?
我明明重重地把门摔上了,难道是老婆出来找我了?
我揣着一丝忐忑往里面走,电视机里还播放着综艺节目,裹着老婆的毛毯也在沙发上窝成一团。
我老婆生活习惯很好,用过的东西都会放回原位,盖完毛毯也会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一边,尤其在用电方面,节俭惯了,出门一定会关好电视和空调。
没出去?
我喊了一声老婆,挨个房间看了一眼。
人不在。
都不给我省电费了,我老婆是真不打算要我了!
我有些慌张地去找手机,准备联系老婆。
手机屏幕上显示好几个我姐的未接电话,她给我留言:老爷子发现了,已经派人去接陶夭。
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还好,不是老婆不要我。
本来我也打算和老爷子坦白的。
我摸了摸老婆留在沙发上的毛毯,尚有余温,我利落地下楼开车,准备追过去,正好借这个机会跟老爷子说清楚。
还要记得跟老婆道歉。
12
一路向西,高楼渐远,这并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上次雨天我找不到他,所以特意在给他的新手机里放了定位器。
看着越来越荒凉的环境,我打电话给我姐:「老爷子想干什么,玩黑社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