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自白:我是大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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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总要为了守护身边人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我又怎么能例外?

我的母亲叫张家口,她出生在军事重镇宣府之北、蒙古草原以南,打架流血的事经常在家门口发生,中华三祖涿鹿之战、金元野狐岭大战、明朝土木堡之变,虽然过去百年,甚至千年之久,但每到夜深,那些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让母亲触目惊心,夜不能寐。

为了守护母亲不再受到战争摧残,大哥加入了长城护卫军,御赐大名西境门。因为大哥身材矮小,所以熟络的人也亲切地称他为小境门。哥哥属于那种老实本分的人,他的观念里,守护母亲的安全就好,至于御边退敌保天下太平,他从未提及。

母亲斥责他胸无大志,没出息。

他总是憨憨地笑着,不做争辩。

“只要能保护您就好,其它的我不管。”

母亲恨铁不成钢的在大哥后脑勺抽了一巴掌,然后对我说:“等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他这样,你要做名震天下,万世流芳的大将军。”

我重重地点头:“好,我一定可以。”

历史长河滚滚东流,城头王旗朝换夕改,战争从未停止。因为哥哥的存在,我和母亲很少再看见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在哥哥严苛训练下,我变得愈加勇武,个子也高出了大哥许多。从小我就视大哥为偶像,看着他身披战甲屹立城头,你们知道我有多激动吗?我做梦都想和大哥并肩战斗,一起守护母亲,守护长城内外的百姓。

终于,在我成年的那天,也就是顺治皇帝登基的那一年,我也成为了长城护卫军的一员。

相对于哥哥的保守,我比较急于表现自己,每次作战都是先锋,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和山海关、居庸关、嘉峪关三位前辈并成为长城四大关口,得获“大境门”之称。

之后我又有了“万里长城第一门”的称号,第一啊,别提我心里多高兴了,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哥哥。

哥哥仰头看着我:“傻孩子,长城上都是关和口,只有你一个门,你当然是第一了。”

知道真想的我眼泪掉下来,心疼自己三秒。

所有称谓和荣誉都是浮云,只要能和哥哥一起守护母亲就好。

有一段时间,只要作战,大哥都会跑来叮嘱我:“如果我倒下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保护好母亲。”

我不屑一顾:“大哥怎么会倒下?我会保护大哥的。”

可是,一场大战过后,哥哥从我身边消失了,我试着去找他,但没有任何消息,大哥那憨憨地笑容成为了永恒的记忆。

从那以后,我变得暴躁,战场上不顾生死的作战,妄图用这种方法麻痹自己,不去思念大哥。

看着我伤痕累累的身体,母亲哭了,我从未见她哭得那么难过,即使是血流成河的战争中都没有。

经年累月的战争摧残着我的身体,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我想也许某一天,我会像哥哥一样,倒下、消失。

“如果我倒下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保护好母亲。”

大哥的话在我耳边回荡着。

如果我倒下了,母亲怎么办呢?以后谁来守护母亲呢?

我要活下去。

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战争停止了,母亲成为了察哈尔省的省会,我的头顶也出现了“大好河山”这四字。一群山西的商人跑到我们这里做起了生意,他们经常赶着骆驼骑着马这我们家和库伦之间交易,之后便有了‘张库大道’。

一刀砍人首级才是我向往的生活,没有仗打很无聊。我好几次要发脾气,但看到母亲日渐红润的脸庞和发福的身形,我忍了。几百年了,母亲在战争中艰难生存,战火让她老人家形容枯槁,面黄肌瘦,她现在也该享享清福了。

过了几十年安生日,我眼看就要习惯锅碗瓢盆、账本算盘的平凡生活,一群打东边来的倭寇挑起了战争,他们用的武器很奇怪,我基本没有用武之地。之后又发生了几次战争,我起到的作用很小。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我老了吧!

战争结束了,母亲不再是耀眼的省会城市,而是成了河北最北的一座鲜有人问津的小城,曾经和广州一样充裕的腰包也变得囊中羞涩。她每次和别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别人都一脸兴奋地说:“你是湖南的吧,旅游胜地。”

母亲一脸落寞:“那是张家界,我叫张家口。”

“哦,没听说过。”

我这暴脾气上来了,换在以前,非打到你怀疑人生。

“那我儿子你一定知道,他以前很威风,立过很多战功,他叫大境门。”母亲眼中重新焕发出神光。

“没有,没听说过。”

他妈的,老子真的生气了,是谁用生命在守护你们?你们就这么不念旧情吗?

罢了罢了,谁叫我现在没用了。

母亲在一点点变得更好,虽然远不及周边城市,但她在默默地发展着。

而我真的不行了,我的身体在迅速老化,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哀又有谁能懂。

身心双重打击,让我奄奄一息。

终于,2012年的一场大雨,我的左半边身体彻底垮掉。我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肆意地拍打在我的脸上,我看着自己残缺的躯体,真疼!以前的刀劈斧砍我不觉得半分痛楚,现在居然被雨点打垮?我果然是老了。

我半垂着眼皮望着天,电闪雷鸣中,仿佛又看到了哥哥那憨憨地笑容。

“哥哥,我来陪你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保护好母亲。”

“大哥,我不行了,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母亲了,人们已将我遗忘,他们不会救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你不是废物,虽然你不能金戈铁马,但你是历史的见证啊,一些人不记得你,不代表所有人遗忘了你。你要坚持下去,继续见证历史。”

“可是……”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居然醒了过来,居然有人救我。

我哭地泪流满面,真的有人还记得我。

哥哥,我会好好活下去。

2014年,母亲成了冬奥会举办地,她成为了全世界瞩目的明星,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发展机遇,母亲在短短三年间大变模样。

将近四百年,我第一次这么开心。

从前四百年,我是经历者,往后一万年,我要做见证者。

作为一个老者,请你们不要遗忘我,精心照料我,这样的世界,我还想再活一万年。

谢谢你们,我叫大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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