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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使我想起来萨迪的这句话:“忍耐虽然痛苦,果实却最香甜。惟有经历艰苦奋斗之苦,战胜挫折,才能尝到人生成功之甜。”
这句话精辟地表达了坚韧的重要性,我之所以在父亲节想起,是因为父亲是一个特别坚韧的人。他使我从小耳濡目染,对坚韧有着特别深刻的理解。
父亲曾经说,生活再苦,别人也没法替你分担,想要的东西,没有人拱手送到你手上。这世上从来没有捷径,想得到,就必须付出。打败了那些阻挡你前行的拦路虎,你才会变得强大。能否顺利前行,要看你是否足够坚韧。
父亲一生多灾多难,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每隔十年重生一次。但无论经受怎样的苦难,父亲从来没有退缩过,他一直保持乐观的心态,坚韧地向命运抗争。
我人生最早的记忆,起于父亲遭遇事故那年。
那年,我四岁,父亲参加公社修路工程,为了多挣点工分,他主动提出干最苦最累的活——到山上打石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块大石头炸开后,把父亲夹在了中间。
乡亲们费了好大劲,才把血肉模糊的父亲解救出来送到医院。父亲打断了左侧锁骨,两根肋骨和左腿小腿骨。
第四天,母亲把还吃奶的妹妹放家里,领着我去医院看父亲。
我跟着母亲走进病房,病房里的东西全部是洁白色,洁白的墙壁,洁白的被褥,洁白的病服,病床上坐着一个浑身缠满洁白绷带的人。
我的眼睛被一片洁白晃得眼晕,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怯生生地用眼光四处寻找父亲。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父亲,便询问母亲。父亲轻轻喊着我的乳名:“过来吧,我在这里,别怕。”
我循声望去,这个浑身缠满绷带,只露着五官的人,真的是父亲吗?我一点不敢认。
当时,父亲自己坐不住,倚着被子才勉强半躺半坐,有人要去扶扶,他摇摇头说:“没事,我能坐住,别吓着她们。”
这也是母亲第一次见受伤后的父亲,见此情景,母亲的眼泪哗哗直流。父亲轻声安慰母亲:“我这不是好好的,别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然而,上有七十多岁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大家子十张嘴要吃饭,父亲在床上怎能躺得下!
出事后还不到两个月,父亲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拄着拐杖找村长,希望能看村里的果园,可以或多或少挣点工分。
村长看着站都站不稳的父亲,不住地摇头,实在不忍心让父亲劳动。父亲再三向村长保证看好果园,村长想想我家的草包境况,只好答应。
此后,父亲在果园的小屋里一住就是半年,直到苹果成熟。在这半年期间,父亲每天巡逻果园,坚持做康复训练。乡亲们都无法相信,父亲能奇迹般地以极快的速度康复,居然还能下地干活!
这次事故,父亲留下永久性的残疾,左腿略弯曲,左肩略低。也就是因为这次事故,生性善良敦厚年仅十五岁的二姐主动提出退学,帮扶劳动。那时,大姐正读高二,品学兼优,多才多艺,后来考上山师大。
为此,父亲直到临终还喃喃自悔,觉得亏待了二姐。
父亲说,对很多事情不要只抱有幻想,别人不会给你月亮,你的亮光必需自己去争取,今天所做的努力,会成为铺平以后道路的砖瓦。
十年以后,也就是在我中考的前一年,灾难再一次降临到父亲身上。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胆囊突然破裂,幸亏抢救及时,挽回了生命。
记得母亲看到父亲醒后,嚎啕大哭:“你若走了,我和孩子们怎么过啊?”
父亲幽默风趣的说:“我不会走的,我还没完成任务,我去阎王爷也不要我。”
这就是我的父亲,坚韧不拔,顽强乐观,从没被困难吓倒过!
这次生病,父亲大伤元气,加上年纪大了,身体好多年很虚弱。
即便得了这样重的病,父亲在家仅仅歇了一个多月,就下地干活。并且,不管情况多么糟糕,父亲都没有放弃对我们姐妹们的教育,鼓励我们向前看,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父亲让我懂得了:好好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修行,世界以痛吻我,我也要报之以歌。
十年后,父亲再次被病魔侵袭。
父亲最后的日子,他的坚强和忍耐,几次看得我泪流满面。
村子里,差不多时候,有两个人跟父亲得了一样的病。
其中一个,忍不住痛疼,趁家人不注意,上吊自杀。
另一个,每天夜里,疼得跑到村子边的打谷场上嚎啕大哭,哭声凄厉骇人。我们村子很小,几乎人人都能听到。
只有父亲自始至终,一声未吭,从来没有喊过疼。
我多次问父亲,疼不疼?父亲的回答都是,不疼,忍一会儿就好了。
我一回家,都是赶紧给父亲洗脸、洗脚和按摩,稍稍减轻父亲的疼痛。
一开始父亲很不好意思,后来渐渐喜欢上了,每次我去端水盆,他就立刻将脚耷拉到炕沿下,哼着小曲等我。
母亲向父亲打趣:“你多么幸福啊,闺女天天给你洗漱,按摩。”
父亲抿着嘴,乐滋滋地笑。
虽然,我们姐妹一直给父亲使用最好的药物治疗,但父亲已病入膏肓,不可逆转地越来越重,及至没有力气走路,甚至擦不了自己的屁股。
刚开始,我搀扶着父亲上厕所,给他擦屁股时,他哀叹:“怎么这么无用,还得让闺女孩子给擦屁股!”,他总是羞愧地紧紧闭上双眼,难过得面部肌肉都扭曲着。
我只好轻轻安慰他:“我小时候,你不也给我擦屁股来?现在,你老了,我给你擦屁股是正理应该的。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这样说多了,做多了,父亲只好依我,但每次仍是紧紧闭上双眼,难过得面部肌肉扭曲。
一生坚强的父亲,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好把难过和羞愧深深埋藏在心底,屈服于现实。
但,他永远不变的是,从不喊疼,连哼一声都没有。
我知道,他怕我们担心和难过,用了极大的坚韧来压抑着极度的病痛折磨。
而今,父亲已病逝多年,回想父亲一生,他用一双大手为我们撑起了一片蓝天。虽然数度磨难困顿,风雨飘摇,但是我们家总是充满欢歌笑语。
父亲教会了我柔弱中坚韧,困顿中微笑,教会我和家人相亲相爱,团结协作,踏实做事,低调做人……
我想,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收入高,不是开豪车,也不是能说会道,更不是自以为是,而是他给予别人多少正能量,多少面对生活的毅力和勇气,让别人从他身上学到了多少做人的道理。
父亲节到临之际,我虔诚地祈祷:父亲在天堂能够喜乐平安,没有灾难,没有病痛。
也衷心地祝福:所有的父亲,节日快乐!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