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孟奇打开了音响,歌曲随着电波缓缓流淌。
喧嚣热闹的商业街,于傍晚时分,更是熙熙攘攘。
孟奇喜欢沧桑低沉的男声,那些歌声,就如同他三十年的人生那般,百转千回,却一定都不潇洒恣意。
“孟老板,来份烧烤,老样子,”孟奇烧烤店的熟客小李又来了,对于这里,他早就轻车熟路了。
“好嘞,小李,今天又换人了?”孟奇一边熟练地操作着烧烤架,一边笑着看着小李。
“哎呀,孟哥,年轻人嘛”小李说着还朝着孟奇挤眉弄眼。
“对呀,年轻真好”孟奇笑着感叹一句,年轻人最好的地方在于没有看透世事,依旧目光澄澈。
就于方寸之间,孟奇弄好了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端到桌子上,小李和他的新女友啧啧称奇。
“享用吧”孟奇笑着说道,把美味端到桌子上之后,就离开了。
这座南方的大城市最喜下雨,不论是缠绵的细雨,还是热情浓烈的暴雨,似乎都暗示着这座城市的开放与包容。
而兜兜转转之下,孟奇又回到了这里,而此时,已经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年少的激情。
大学毕业后,孟奇前后做了多份工作,而烧烤店老板,则是他最为热爱的事业。
“孟哥,来份烤串,老样子”高中生小齐笑着走了进来,带着他要好的同学。
“好嘞”孟奇起身,笑着开始干活。
“这可是全城最为地道好吃的一家”小齐骄傲地向着同伴说道。
“是吗?”同伴半信半疑地说道。
孟奇笑着弄着他的烧烤架,仿佛那里才是他的人生。
“老板”一个温润的女声传了过来。
孟奇习惯性地抬头笑着看着她,笑容却戛然而止。
二
林梓依旧没有变。甜美可人的笑脸,舒适简洁的连衣裙,就连绑马尾的那根头绳,孟奇都觉得是他送给她的那根,不过已经两年未见。
如此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欢迎光临”孟奇笑着说道,和对待任何客人都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他的故作镇定,还是会被林梓轻易地识破。
林籽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然后笑着说道,“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未婚夫”林梓身旁的男人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孟奇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也是,她一定会有一个爱她的人,陪伴在侧。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恭喜啊,何时结婚,一定要知会一声,我好送上祝福”孟奇依旧熟练地操作着烧烤架,眼睛却没有看向他们。
“好”林梓笑着说道,在点了东西之后,带着未婚夫走向了坐位。
如此甚好?不是吗?孟奇心里想着,他可不就是期望林梓能有一个好归宿吗?
孟奇虽然出身贫寒,不过上天对他还是很眷顾的,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俊朗的面容,就算是在一群中年人里,他依旧保持着少年般的模样。
林梓背对着孟奇坐着,笑容突然消失,一种疲惫的表情爬上了眉眼。
“不打算给我讲一下吗?这个让你一直惦记的人”林梓名义上的未婚夫笑着说道。
“昊翔,谢谢你帮我演这场戏”林梓感激地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着你演下去,一辈子也无妨”昊翔开玩笑地说道。
“别闹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和父母抗争,也逐渐独立,就是为了告诉他,我都有勇气陪他吃苦,他又为何一定执意放弃呢?”林梓意志坚定地说道。
昊翔笑了笑,轻轻地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杯,晃了晃,自言自语道,“情终究为何物?”
三
孟奇与林梓初识于大学。彼时的孟奇还是家中骄傲,从一个普通农村,考上了重点大学,在村里也是一个榜样。
哥哥那时生意尚未失败,也谈不上好坏,只是家里光景尚好。
初入大学,孟奇便参加各种活动,各种组织,他为人和善,人又精神,便成功地俘获了一批女生的芳心。
林梓便是其中之一。
林梓是本地人,父母皆是知识分子,家中富裕,而她性格也是出奇地好,外加人漂亮,很快也在学校里有了名气。
不久便在学校里盛传,林梓和孟奇在一起了。如此大好姻缘,令人羡慕不已。
不过林梓却是自己争取来的。如同所有青春里的普通桥段那般,林梓到处故意制造和孟奇的偶遇,甚至不惜动用她所有的人脉资源。
真爱在腼腆的女孩儿面前,也会变得炽热而深沉。
孟奇起初只是觉得新奇,加之这个女孩儿也挺有趣,便留意起了她,久而久之,孟奇发现自己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后来的故事便是顺理成章,孟奇和林梓度过了大学里最为美好的年华,如同大多数的大学情侣那般。
不过他们的感情却是越发浓烈,两人皆打算毕业后便结婚。
孟奇觉得,在这座城市买房定居,似乎不太容易,不过两人共同努力,加上哥哥的帮衬,一定没有问题。
雄心壮志的少年,似乎被青春完美无暇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不过林梓对于他们的未来也是无比向往。
四
故事的转折就发生在那个毕业的冬天。
林梓考上了本地的教师,孟奇也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两人似乎都是十分欣喜,未来可期。
不过孟家哥哥在一次生意过程中,触犯了法律,进入了大牢,还欠下了巨额债务,家里只留下一对年迈的父母无可奈何。
孟奇不知道那些日子他是如何度过的,工作也没有做好,感情也变得生疏了,不过还好,林梓一直在他旁边陪着他,陪他走过了最为艰难的日子。
不过林梓的父母倒是现实多了,孟奇永远记得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林梓父母态度坚决地让他和女儿分手。
孟奇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望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突然嚎啕大哭。
他已经是一个溺水的可怜之人,没有任何人会给他递一根浮木,哪里还要把他深爱的女人拉下水?
世界上没有童话,也没有公主王子,最多的是芸芸众生,善良坚强却又无可奈何的人。
孟奇请了一个朋友,帮忙上演了一场移情别恋的戏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梓狠他。
有些时候,戏剧真的是来源于生活。如此戏剧化的剧情,实在是孟奇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林梓却依旧不依不饶。
孟奇便辞了工作,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南方城市,回到了父母身边,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每日都是在为还债而拼命工作,他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
五
“你们的烧烤,慢用”孟奇笑着对着林梓和她的未婚夫说,看起来笑容是完美无暇,可是却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人前笑,人后却尽是落寞。
更别提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就在眼前。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挽回呢?大概在他刚冒出想放弃的念头的时候,他就一败涂地。
林梓的未婚夫看起来似笑非笑,他双眼迷离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对旧爱,不发一言。
林梓却是拿起了美食,就吃了起来。只是仅仅一会儿的功夫,眼泪便唰唰地落了下来。
孟奇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唉,你别哭啊”他最怕她哭,大学时候,两人争吵,林梓的秘密武器便是哭。
孟奇心软,最是看不得她受委屈。原本以为,他能保护她,一辈子喜乐平安,没有想到,她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他而流。
“兄弟,你哄哄她,是不是受委屈了?”孟奇抽离了习惯性的双手,焦急地看着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笑了笑,“没有想到老板对于我未婚妻这么关心”可是他却没有动。
孟奇看着其余的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叹了口气,回到了厨房。他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呢?
林梓便抽抽哒哒的哭着,一边不忘记往嘴里塞满美味。
“好了,真是只馋猫,别哭了,好好吃”名义上的未婚夫体贴地为她送了纸巾,“为何不找他说清楚?这几年,我看你们还都心悦彼此”
林梓缓了缓,认真地说道,“我要和他重新开始,急不得一时”
“什么意思?嗨呀,他真是一个幸运的男人”他醋味地说道。
“不,主要是他值得我这么去做,不过他顾虑太多,我就再主动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林梓笑着吃下了一根美味的烧烤。
孟奇又一次决定离开这座他眷恋不已的城市,前往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支教,顺便放逐灵魂。
他至今挚爱一人,却无以回报她的深情厚谊,若是可以,他希望她一生幸福。
(尾)
孟奇支教的地方甚是偏僻,可是他却极是欢喜。若是他能以微薄之力,改变一些孩子的命运,他也是功德无量。
可是在车子逐渐驶向这个小村子的时候,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梓扎着高马尾,笑得及其热情,张罗着给孩子们带来的礼物,她笑起来的神采,看起来像极了大学时代。
孟奇不可思议。
他下了车,孩子们一拥而上,孟老师地叫着,他来此早已不是一次,孩子们自然熟悉。
林梓笑着走上前去,伸出手来,笑着说道,“你好!我也是新来的支教老师,我叫林梓,请多多指教”
孟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佛光阴流转,可是他依旧没有勇气伸出双手,这实在是过于沉重。
林梓笑着拉着他走了过去,“来日方长,咱们慢慢认识吧,以前追过你一次,也有经验了”
孟奇笑了笑,“要不然这次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