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是海军节，四月二十三。

今天，

是人民海军70岁，

也是我退役一周年！

满眼的宣传片，

把70岁的海军扮的很炫，

就连妻子的同事也来信庆贺，

海军节今天和她也有了关联。

海上阅兵？

咋这么新鲜！

儿子有板有眼地胡乱编，

却招来了妻子对我的几声埋怨，

许多海娃都上过舰，

你这上校的孩子却未见过船，

推拖了二十多年，

只说舰艇条令管的严。

如今你已归田，

这是咱家一生的憾！

我知道原因，却不想争辩，

这比起我那同一天起锚的战友算个啥，

他们有的已经魂落彼岸。

拿出战友们的照片，

是一张张褪了色的浪花白、海水蓝，

水兵帽后的飘带随风舒卷，

蓝白纹的披肩格外显眼，

紧张而又得意的神态若隐若现。

一张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

都是刚出炉的标签。

而今，

我的水兵帽早已长出了帽沿，

脸却变的粗糙难看。

我没有能坚持到最后，

去踏一下祖国的深蓝，

在您70岁生日的前一年，

我掩面后转，

回到了百姓中间。

今天，

我躲在角落里偷偷向外看，

到处都是彩旗欢颜，

从窗玻的印影里，

我忽然发现了我脸上刻着对您的留恋。

看着浩大的庆典场面，

我用我26年的军龄，

来庆祝您70圣诞，

好象略显寒酸。

过节了，

总要有个样子，

捧出衣橱里熨烫笔挺的礼服，

再配上留做记念的上校军衔，

好好看看，

可没有了汗臭的海魂衫的衬托，

感觉再干净也显得有点孤单。

我想涤卡布的列兵服，

应该比这校官更加惹眼，

因为那是我的二十年前。

风大浪急的那一晚，

登陆小艇象个玩伴，

訇匐在海峡浪涛的波间，

年轻的娃子脸，

却不知已到了台海一线。

乡愁还未袭来，

就只想尝尝海水到底有多咸！

虽说那岛上没水没电，

这都不是我小愤青的梦魇，

既使你不允许我恋爱，

断了俗念我也毅然决然，

我说:我们就是这岛上的一群宦官！

刚毕业的指导员，

胡子还没有黑全，

却能把政治教育课讲地炮火连天！

从清政府的铁甲舰讲到建国的前一天，

末了总要补上一句“这只是从前”！

小炮艇上都是露天，

炮位上更是烈火炎炎，

操纵柄烫手，瞄准仪刺眼，

一个动作，来上百遍，

晒伤了皮肉算什么，

战时少流血就要平时多淌汗！

如今小艇换成了大舰，

炮位上只露一根炮管，

自动送弹也省去了人工装填，

导航不再用外国玩意儿，

副炮也蜕变成了垂发导弹。

最怕的是台风，

防台的日子确是无比艰难，

即使锚地有时也巨浪滔天，

老鼠和水兵一起，

在舱里吐个人仰马翻。

一晃二十年，

我和小伙伴儿们都已中年，

却经常上演着“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是地球瘦了？还是海水渐干？

好象没有标准答案，

倒是经常听到码头上接舰的孩子，

把满脸皴皮的舰员爸爸当成叔叔喊！

回来就好了，

可是，回不来的怎么办？

361艇上那群兄弟，

他们的父母肝肠已断了几翻！

我庆幸地打了个寒颤，

拉着妻儿的手攥了又攥！

当然，

您让我们自豪的事没少干，

欧美四国、环太练剑，

还出了部电影《护航亚丁湾》！

看那水兵们请愿书上的墨迹还很新鲜，

怎么会怕那个绿营的婆姨，

和那走火的一两枚“熊三”。

毎每说到得意处，

我嘴角上的唾沫星子总也擦不干。

如果再来点酒，

就算那孙猴子也入不了我的法眼。

今天可以来点酒了，

禁酒令只管他们现役的兵和官，

记得以前执行任务回来，

总要好好喝几杯，

而今只能过个眼馋。

想想前一天，

自己还在作战指挥大厅交了个班，

只过了一个晚上，

却忽然坐在了主宾的位置前，

浓茶虽香，

却提不起一丝的欲念，

伙计们笑脸扭曲的那个难看，

面前的水杯总也喝不干。

古有壮行酒，

现在？却成了散伙饭！

那些壮士有望凯旋归来，

而我，却终生无返！

2014年，是您安排，

我还和普京见了一面，

“瓦良格号”肌肉毕现，

乍一见确是胆颤，

但甲板上的锈迹却斑斑点点！

那一次黄浦江畔，

我看出了倪端。

知道您要庆祝生日，

我焦急的彻夜难眠，

虽然我已拍了那张退役的照片，

但我还忍不住经常往训练场里看，

我这预备役的军官，

虽不能和他们一起着装列队，

可也有选择的权限！

没有了那顶军帽，

这生日的蛋糕该如何呈现？

您虽已70岁，

却正步入壮年，

挥手间，

在我胸带大红花入列和出列时，

已经二十六年。

我没有什么好的礼物了，

只能让这逝去的青春致以纪念。

护岸上，

我冲动地想登舰，

却发现，

身边的“老鬼”和“炮头”们，

都已步履蹒跚。

舰舷上笔直的身影，

不就是我值更的再现！

我还能喊出他们的名字，

但是我却只能静静地看，

我更知道，

即使他们父母来到眼前，

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因为他们懂得，

太平洋的另一端不允许他们家长理短！

沸腾的人潮中，

我怎么会什么都模糊不见？

看不清了！站坡的人早已泪水潸潸！

还有晃动的舰帽下，

露出帽墙的白发，点点斑斑！

今天，我解甲归田，

想起长坂坡前的赵子龙，

也不过轻捊银髯，抚胸坐堂前。

一声"哞"叫，冲进耳畔，

原是老父正卸牛入栏。

他曾在陆军的8243，

守在黑瞎子岛的这一边，

69年的那一仗后，他光荣复员，

老屋墙上还挂着他和魏巍的照片。

父亲还告诉我，

他也想登登舰，

在他有生之年。

父亲今年71，

怎么也是49年，

老百姓的算术有点错乱，

哦，他们原来是同一年，

太久没有在父母身边晃荡了，

差点忘记，

海军节和父亲的生日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