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火车站候车时,身边突然坐了一位短发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剪了一个蘑菇头,面带笑容。坐下后便开始给我看手中的小册,用手语表示,她是一个哑巴需要捐款,我冲她摆了摆手,告诉她我没零钱,以示拒绝。
谁知她不肯走,反复给我看小册上捐款人的姓名和钱数。我怕她再纠缠,便通过微信,向她提供的二维码转了一块钱,她便满意,笑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就是这一块钱,让我深夜不能眠。
我想她手脚健全,衣衫整洁,为何不能用自己的手脚养活自己,偏要用大众的同情养活自己。这种被迫捐款的感觉,在她走后,一直残存在我身上,让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我想,我是真的心疼这一块钱。
这一块钱,是我手脚健全,身体却不甚健康的父母,通过手脚劳动,挣来给我的生活费。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头发,大片大片的白,却还要辛劳工作,通过做清洁工,来供我这个刚上大学的二胎。
清洁工的工作,难道这位聋哑女子不能做吗?司机的工作,难道她不能做吗?送外卖的工作,难道她不能做吗?能的,其实能的,不需要开口,只要有健全的手脚,你便可以胜任这些工作。只是这些工作,比伸手乞讨辛苦太多了。
不能说话,本是人生的遗憾,生来,便比别人输在起跑线上的残缺项,更甚意味着,比别人更加辛苦的活。可这位女子,却硬生生的将它变成人生的优势,不需劳动便可收获金钱的筹码。这样做,你的尊严呢?
小时候去市区公园玩,父母便给我十块钱,两块坐公交,五块用来与小伙伴一起拼单,买一份华莱士的双人套餐,吃一个汉堡喝一杯可乐来当午餐,觉得幸福无比。还剩三块钱,就这样宝贵的三块钱,却常常抵御住棉花糖、小烤肠的诱惑,抽出一块钱,捐给路边缺胳膊断脚的乞讨者。与姐姐去公园玩,炎热的夏天手里只有一元钱,我们俩商量买支雪糕,解解酷暑带来的馋。看见有一位老奶奶拖着编织袋,缓缓朝我俩走来。本以为是乞讨者,她却面露难色,问我俩买不买菜。
买不买菜?买不买菜?原来不是乞讨者!?
这样老了,这样衣衫褴褛,这样生活艰难,艰难到只有一点自种的蔬菜,却始终不迈出那根线,不让自己成为年老的乞讨者。那准备买雪糕的一元钱,因为年底久远,终究忘了是怎样处理。是追了上去,给了老奶奶?是在回答不买之后,买了雪糕解馋?还是灰溜溜的回家,带着没能帮助到老奶奶的愧疚?我实在是记不得了。只是这个夏天,这个阳光浓烈的日子,这个面露难色的老奶奶,为我最初的人生价值观,铺了一层厚厚的底。人,确实应通过自己的双手而活。
我有时会怨念自己,想太多,太计较,走在人生的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那位不能开口说话、衣衫整洁的女子,或者真有难处,或者只想轻松挣钱,更或者压根是一个骗子,这不过是一块钱而已,想太多,费精力,不值。
压垮那位老奶奶的腰的力量,或许就是她自己的尊严。在田间要播种除草施肥,腰弯着,尊严压在上面,纵然十分劳累,却依旧学不会放下尊严,伸手乞讨。这份尊严,在她面对人群,面对大众,支撑住她的胸膛,让她虽面带难色,却不卑微。轻易舍弃尊严后的女子,没有了最重的重担,也失去了最挺的支撑,不值,真不值。
愿你纵然贫苦,却愿意背负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