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其实慕容嫣不知道,我刚刚骗了她。我是孤星入命的人,从小父母早死,跟着哥哥相依为命。临走时反复叮嘱我的,不是那个生下我后就弃我而去的娘亲,是她。
可能因为是孤儿,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撒谎?更是家常便饭。“你父母呢”,邻家的小孩问。“他们化作蝴蝶飞走了,在生下我之后。”我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凭借这个谎言,我很快成了同年纪小孩里的老大,因为他们都知道,欧阳锋的父母很厉害,他们会变成蝴蝶,而欧阳锋以后也是要变成蝴蝶飞走的。我就这样享受着他们的崇敬,直到夫子在早课上摇头晃脑的念出:“子不语,怪力乱神。”于是我就这样,从蝴蝶,变成了一个骗子。
从那以后,本来就很闷的欧阳锋,变得越发沉默,他不再有玩伴,不再享受妄加的崇拜,不再有人理他,不再有人坐在他的身旁,到了下学,也只能看着别人成群结队的身影,孤零零的回家。他本以为他的一辈子会就这样,孤独到老,直到那一天,她的到来。
“这桃花真美”她笑着说。那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因为她,我会记住这句话,一辈子。
(八)
白驼山的桃花,向来比其他的地方开的更晚一些。可能是承担了太多期待的缘故,这里的桃花比外面更浓,更艳。
那一天城隍庙外的桃花树下,桃花盛开,春光烂漫。下学后,因为不想早早回家,我照旧来到了这里,一个人对着桃花树发呆。看着花瓣不停飘落,我的心却莫名其妙的悲伤起来。花开了就会落,月圆了便开始缺。春天欢快的到来,染出一片绿,不久时,一片雪花悄悄飘落。谁家的婴儿出生,吼出一阵哭声,那边的老者,一个人安静的死亡。一只巨手横卧在天空,洒下一片阴影,笼罩天地。一个声音庄严肃穆的说:这就是无常。
我就这样一个人,对着桃花闷闷的胡思乱想。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我旁边响起:“这桃花真美。”我回过头去看,想看看到底是谁,正好撞到她的眼神。那时,她正微笑着盯着我看。我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神色,扭过头去重新看着桃花。
我从没像那天那样仔细的看着桃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九)
“你叫什么名字”,她终于开口问我,我没敢作声。
“你天天都来这里看桃花么”,她又问,我还是没理她。
“你可真奇怪”,她说。
“嗯”,我回头瞥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发呆。
“明天你还会来这里吧?我在这等你”,她笑着说。不待我回答,她已经走远。我长舒一口气,佩服自己刚刚居然能那么淡定。明明很激动很惊讶很欣喜若狂啊,就好像难过了那么久突然听哥哥说父母原来只是变成蝴蝶时那样的激动,但是脸上却能不动声色,装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第二天,她果然来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也是这样。我开始喜欢春天,喜欢桃花,喜欢晴天,喜欢庄严阴森的城隍庙,喜欢有关她的一切。后来,桃花谢了,但是没关系,还有夏荷、秋菊、冬梅,还有很多花可以看,况且我们也不只是仅仅能看桃花的关系了。
因为她,我开始觉的幸福,我想这个世界终于有一个人可以懂我,终于有个人可以去爱和被爱,终于,可以不用再觉得孤单。也许是我太幼稚了,原来有时候明明是相知相爱的两个人,却偏偏不会在一起。
(十)
有一天见面,临分别时她突然很小声却又很诚恳的问我:“你可不可以说一声爱我?你,爱我吗?你会不会,娶我?“我看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突然有点悲伤,我们不是明明这么了解么?我在想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沉默着,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一点一点的黯淡。那天,她很伤心的走了。
再后来,我对她说我想出去看看,她没有说什么。走的那天,她一袭红装,静静地看着我离去,本来很晴朗的白驼山突然下起了雨。
我在外面的江湖闯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我是哪一天离开的白驼山,快忘了白驼山的月亮、天空、桃花,但我知道那里还有个人在等着我。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哥哥的家书。那天我连夜启程,快马加鞭,终于在哥哥大喜之日看见了她。她还是一袭红装,只是不再是穿给我看。
“有一句话,我只说一遍,你跟不跟我走?”“不跟不跟。”
第二天,我离开了白驼山,再也没有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