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秋意是悄悄来的。
清晨推开窗,那风便不同了——夏日的黏腻被一扫而空,换上的是清冽的、带着露水气息的凉。这凉意拂过脸颊,钻进薄衫的缝隙,让你不由得打个轻颤,心里却莫名地清醒、透亮起来。它不声张,只是静静地渗进空气里,提醒你时节已经换了。
当意到了,色便浓烈起来。
银杏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几夜秋风,就黄得那般彻底、纯粹,像把积攒了一年的阳光都淬炼在了叶子上。枫树却要矜持些,先是从叶缘泛起淡淡的红,渐渐地,那红晕漫开来,深深浅浅,从胭脂到赭石,仿佛少女羞赧的脸。而松柏依旧固执地绿着,在漫天的暖色调里添上几笔沉静的冷色。这时的山峦,再不是单一的绿,而成了一块巨大的调色盘,被秋天这位慷慨的画师,毫无保留地泼洒着最饱满的色彩。
意与色交融,便成了完整的秋天。
这秋天是踩着落叶走过的,沙沙的声响,清脆里带着干爽;是随着桂花香飘过的,那甜香不腻,若有若无,却能让一整条巷子都温柔起来;它也是挂在屋檐下、缀在枝头间的——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沉甸甸的柿子,都是秋天最朴实的语言,诉说着收获的丰足。
我弯腰拾起一片梧桐叶,叶脉清晰如掌纹,边缘已微微卷起。这哪里是叶子呢?分明是秋天亲手书写的一封信,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信上写着时光,写着轮回,写着生命在最绚烂之后,如何坦然地步向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