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村偏家贫,邻里村人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才有少许鸡鸭肉鱼之荤腥,才有少许米酒上桌,量很少大吃难、大喝难,更谈不上尽酒兴与大醉!大人把酒闲聊时,各家之幼童或玩耍于外或端饭碗于灶台一侧。
我的小学在本村就读的,那时只有语文数学两门课(不比现在教育发达,女儿三年级时学校就有四五门课程)。教师虽然是民办教师,但都是六十年代初的高中毕业生(后来才知道,大多因为他们家庭成分不好,不能继续上学而回到家乡的),水平之高在文科方面远胜现在的大中专毕业生,尤其是语文老师朱永会先生(村里人称“大先生”)。
“大先生”那时大约四十刚出头,性格不太好但书、文极佳。像我自小背诵过一些古文的学生他是非常喜欢的(他又与我们同住一村庄,且与我父亲性情相近)。
小学四年级那年端午节前,“大先生”出了一题命题作文,好像是写各人父母的,而我在作文中引用了几句古文,“大先生”大为赞赏,当即让我在全班级里诵读。下午放学后,“大先生”到我家找父母聊天,特意向我父母夸奖我作文写得好(我至今还记得那是我一生第一次得到老师与家里人的夸奖)。父母极力挽留“大先生”在家吃晚饭,至今依稀记得那天晚饭好像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沾"酒"。
那时供销社远离我们村庄,村里人有钱也卖不到东西。端午节前好像是哪个亲戚送的一点猪肉,母亲又特意杀了一只小公鸡,其余就是家里种的蔬菜。搞七八个菜上桌在我家是最大能耐,在那时村里也算是够丰盛的。老师在家做客,我是不敢留在家里,但又不敢走远,只是与三姐小妹钻到竹林里去玩。
“大先生”与父亲喝酒快结束时,母亲才出来喊我们回家吃饭。我们胆怯的从后门里钻进家里厨房,母亲刚给我们装好饭,父亲在客厅喊我。我不知何事,还以为老师向父亲"告状"了,放下饭碗低着头怯怯走到前屋,看见“大先生”脸红红的坐在"上方"(前几年回家遇到老师还是喝一点酒脸就红)。看到老师与父亲都极高兴的说笑,猜测大概不是倒霉的事,轻声的叫了声"老师"(那时候好像不如今天叫"老师好")后,惴惴不安的站到父亲的身边。
“大先生”开了口:你今天的作文写得不错,但不可骄傲!父亲赶快站起来:‘大先生’,您太客气了!主要是您教的好!说话时母亲将一碗饭端过来:今天你就在“大先生”边上坐着吃吧?!父亲却说:先把饭碗放下,敬‘大先生’一杯酒!母亲赶紧说:“不行,小孩子那能喝酒?”父亲笑笑:“没事没事!沾一下就可,还真让他喝啊?敬一下,以后还要经常麻烦‘大先生”!“大先生”这时已端起酒杯:“你就少喝点吧!希望你以后好好学习,争取比我们有出息”。我糊里糊涂里接过父亲递过的酒杯,胆怯说了声:“我——敬朱老师”(那年月乡里孩子没有现在的儿童聪明,更不会说什么祝福词)!
可能因为太紧张,杯子刚到嘴边,一抬头将杯子里酒全喝了,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大先生”一看我将杯子里酒喝干了,大喜:“好——好!是块料。”一抬手,将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母亲赶快走过来,轻轻的敲了一下我的头:“你还真喝了啊?赶紧到外面吐掉”边说边拉着我就往外走,父亲连说:没事没事!‘大先生’,您坐,我们再喝一点!
开始觉得有点辣(那里乡里大都是米酒,度数极低以现今的标准来说,大约应该在38度以下),到了外面也没吐出来,反倒觉得心理暖暖的还有点甜!
那以后家里不少亲戚经常夸我我人小,能喝酒又懂礼貌!过年过节,家里来了贵客都喊我上桌作陪,父母也不反对,照例让我敬客人酒。
就这样的一直到初中,我最起码喝了十七八次的酒……相比现在家庭和孩子,父母倒是非常开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