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认识了一个新的树种——栾树。
初识栾树,是因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的笔墨:“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那时只觉文字里的画面动人,却未想过,后来会与这树撞个满怀。
最近看到一个视频,一棵栾树忽然撞进眼帘——树冠上像燃着团晚霞,粉的、红的、黄的果子缀在枝间,绚烂得让人驻足。它的果实像极了小灯笼,颜色顺着季节流转:初时是青绿色的小珠,慢慢染成赭红,最后红得发亮,从浅黄到丹红,几乎把秋的色系都裹进了枝头,虽非名贵花木,却以最寻常的姿态,把人间秋色妆点得热气腾腾。
发现从春到秋,它从抽发红芽到绽放亮黄碎花,再到挂满褐红“灯笼”,一串串色彩张扬却不妖艳,打破了行道树冠层的单调。即便没有花果,它那一回羽状复叶叠着二回羽状复叶的模样,也自带股独特气质——不像松柏那般板正,也不似杨柳那般柔弱,叶片排布得自然又规整,连刚冒头的栾苗都透着股“不呆板”的灵气。
总觉得栾树是有文人气的,自由生长却不杂乱,特立独行又懂自持,像个藏在街头的隐士,默默活出自己的章法。
更让人惊喜的,是它藏在历史里的禅意。栾树的种子经风化后坚硬光亮,能制成佛珠,在唐代佛教盛行时,京城寺院就广种栾树,僧人手中的“木栾珠”便是用它的种子做的。到了明与雍正年间,寺庙、佛堂更是大规模栽种栾树,古老的栾树枝繁叶茂,既能用叶荫挡尘,又以秀丽姿态添了古韵——细碎的阳光透过叶片落在佛堂前,“灯笼”果在风里轻轻晃,禅意便随着树影漫开了。
栾树不像松柏那样自带肃穆感,却以丰盈的枝干、流转的花果,给寺庙添了份稳健的厚重,让佛堂的香火里,多了些自然的灵秀。
如今再看栾树,总忍不住感叹它的生命智慧:春天抽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花谢了就结出更艳的“灯笼”,看似是“失去”了黄花,实则是“得到”了另一种绚烂。它用“一树具四时之景”的变化,告诉人“结束从不是终点”——花落不是落幕,而是果子登场的序章;叶黄不是凋零,而是为来年新芽蓄力。
就像它的花语:“奇妙、震撼、绚烂的一生”。栾树从地坛的文字里走来,落在街头巷尾,既藏着文人的细腻,又带着禅意的通透,把寻常日子里的四季,活成了一场盛大又温柔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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