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时,妖魔肆虐,夸父欲借乌阳之力,遂逐日。逐之于隅谷,将走大泽,道渴而死。弃其杖,尸膏肉所浸,生桃林。
后华夏之民逃难于此,人们在桃林饱食一顿后,眼见日落西山,大量的魔物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避无可避,纷纷折断桃枝准备殊死一搏,不想桃木内蕴乌阳之力,魔军大败而逃。
魔君惶恐,引九天玄雷之火,桃林尽焚。
自此,统领人间一千三百余年。
一、
一日,一道紫气冲上云霄,一个婴儿在马厩里出生了,因为耳朵奇大,被取名李耳。李耳十二岁那年,李母去世,临终前将乌木簪交付给了他:此乃桃林乌阳木,天下只此一个,再无其它,是杀死魔君的唯一机会。
十年后,李耳以天下为己任,卧薪尝胆,暗地里成立了行道门,意图推翻魔君统治,还天下一个光明。那天,行道门众人正在破落的寺庙里商量计策,寺外突然出现一声马鸣,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撞了进来。
“铜林村暴露,伊文被生擒。”说完便气绝而亡。
李耳抱着尸体,痛苦不已,又稍稍振作精神,说:
“伊文被生擒,便意味着乌木簪即将暴露,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下手,否则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大家收拾好东西,我们天亮出发!”
夜里风冷,营火呼呼的咆哮着,李耳从怀里掏出乌木簪,和大家所看到的坚毅不同,其实他心里特别害怕,他怕自己断送了让世间重获光明的唯一机会,他只是一个农妇的儿子,十二岁前是,十二岁后也是。
为什么不能是别人?他的心乱成了一团,他不怕死,一点也不怕,在这个人类被迫沦为牲畜的时代里,死,反倒算是一种解脱了,但他又不能死,至少在杀了魔君之前。
天亮不久,在埋葬了陈道公之后,一行九人,便骑着快马朝魔都出发了,路过狮头岭时,忽然见前方烟尘弥漫,便抄小路爬上了上去。
岭下,是一群几百人的队伍,而队伍中间押解的,正是伊文,她被人绑在马车上,意识全无,李耳内心苦楚,回头看了一眼林木。
那是一个精瘦的男子,上肢奇长,袒胸露乳,身上背着一把长弓,在得到的李耳的示意后,开弓拉弦,箭矢脱手便直去,将马背上的一个头头射倒在地,队伍瞬间就慌乱起来,他又连发三箭,折断了三根竖旗的杆子。
二、
趁着岭下的队伍慌乱之时,一行人骑着快马继续朝魔都出发,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多一点时间,就多一点胜算,能拖延一刻就是一刻。终于在三日后的正午,马匹精疲力尽的时候,赶到了魔都城外的一户农家里。
“你们怎么来了?”农户模样的人闻声跑了出来,又连忙将人带进了屋,慌慌张张的秃噜起来:“不是说好八月十五吗,你们怎么现在就来了?”
“事情有变!不得已而为之!”
李耳扶着农户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碗水,那是一个淳朴的汉子,额头上缠着被汗水湿透的白巾。他叫张高,世代作为魔都的菜农,供养食物,可是前些年独子调皮,惹怒了管事,孩子便被人扔进了人圈里,妻子也由此变得痴痴傻傻,投河自尽。
“现在的计划是这样!”李耳坐下,掏出来一张简易的地图,盘算起来,“借用你的菜农身份,我们先将胡孙偷偷送进去。”又指着城门一角,“此处兵力最为薄弱,潜进去的胡孙会替我们打开门。”
“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张高点了点头。
三、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不久,李耳便随同张高挤在了入城的队伍里,一人推了一辆独轮车,一个上面扎着青菜萝卜,一个捆着四个木桶。李耳轻轻拍了拍张高的手臂,示意他不用紧张。
总算是轮到了李耳他们,张高连忙掏出了自己怀里的木牒,表明身份,一小子正准备拿到灯下细细检查,却被一胡子大汉抢了过来,颇为不满:“你瞎了怎么的,才几天就不认人了?”说着把木碟还给了张高,“这才几天,你也是勤快。”
“菜都熟了,不摘就烂土里了!”张高连忙解释,又小声说:“我在白菜下面藏了几个鸡蛋,你招呼哥几个改善一下伙食。”
“真的?”汉子大惊,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附在张高耳边,“不瞒你说,我这肚子半个月没尝到腥味儿了,顿顿青菜馒头,肚子里的酸水都能荡出声儿来,亏你记得。”拍了拍张高的肩膀。
“这里面是什么?”刚才的那小子似乎对木桶来了兴趣,拿手轻轻扣了两声,见势就要揭开盖子,却被汉子一脚踢开,怒喝道:“要你多事?”
小子往前滚了几米,似乎擦伤了嘴,捂着嘴爬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还不是为了尽心尽责任。”一脸委屈。
“咱们就是狗!你是准备尽哪门子心,尽哪门子责?”汉子怒不可遏,抬手就抽了小子一把掌,抓着他的头按进了木桶里,又马上提了起来,问:“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小子脸上糊满了酸汤,唯唯诺诺应了声。
“孩子而已,你就绕了他吧。”张高劝解到。
“饶不得,这浑小子昨天居然瞒着我为难人,讨要好处!世道艰难,我也是为了糊口才做了这当狗的差事,可是有些人,”恶狠狠地看了小子一眼,“还真把自己当狗了!”又突然疑惑地看着张高,问:“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
“天凉前最热,入春时最寒!”李耳连忙一旁解围。
“这位是?”
“哦,他是隔壁秋姑的侄子,你也知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张高的语气慢慢变得低沉起来,“一个人送不来,也不想跑两趟,就把他拉过来了。”
“也是!孤家寡人一个的。”
“那我们是是不是……”张高轻轻推了一下车。
“哎呀,你看我!”汉子哈哈大笑起来,“快进去吧,进去吧!”又吩咐起一旁的小子,“帮人家推一下车。”
“可是……”
小子刚想辩解,却见大汉已经把腿提了起来,只好不情愿地,扶起了张高手里独轮车。走了一路,三人推着小车终于来到了营火房,小子连忙跑过去叫门:
“喂!快开门!”
“文牒!”门上开了一个小窗,门后有人应声。
“爷爷在这里吃了半年的饭,你听不出声儿?”
四周的灯火很暗,只能依稀看到人影,借着两人争论,李耳赶紧用脚踢了踢面前的木桶,不一会儿,一只手便从里面把盖子顶了起来,而后整个人也钻了出来,那是一个小瘦个,头顶绑着一个发髻竖,颇像是一朵蘑菇。
“可憋死……”
胡孙恢复身形后刚想抱怨,却被李耳“嘘”住了,用目光意会了他门口灯影下的人,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借着矫健的身手,在房梁上藏了起来。
“他一个人没事吧?”张高有些不安。
“没事的,胡孙虽然马虎,但也机灵!现在该咱两出手了。”李耳见到门口那小子招手,叫上张高将小推车推了过去,然后把东西一件件地送进厨房里。
厨房里站着四五个师傅,各自忙活着。案桌前,张高突然赶上了李耳,小声说道:“那灶台上正和着面,估计就是下一拨人的早点,把药弄在那里面,这事儿就成了,只是……”
“我有办法!”
李耳带着张高走了出去,然后躲在独轮车旁边,从菜堆里,把用荷叶包着十来个鸡蛋拖了出来,揭开撒上迷魂粉,然后再摔在地上。张高会意,破口大骂:
“你个臭小子,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太黑了……”李耳站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开始解释,“我抱菜的时候没看到鸡蛋!”
“你眼瞎啊?”
张高抬手便要打,厨房里的人闻声也都赶了出来,一老者连忙跑到独轮车边,叫喊起来——
“没事!没事!还吃得,吃得!”然后小心翼翼地捏着荷叶破损的一角,捧进了厨房里,放进了一个盛水用的瓜瓢里。
“可惜了!可惜了!”老者翻开荷叶,里面的鸡蛋已经悉数摔破了,蛋清蛋黄搅和在一起,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儿,他捡起一块蛋壳在舔了舔,那份丝滑犹如琼浆玉液,从舌头灌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可以和在面里,加点盐……”李耳一旁搭腔,像是试图补救,“我娘亲之前这样做过馒头。”
“要你多嘴,要不是你……”张高的“气”像是还没有消。
“说的在理,在理!”李耳的话被老者听了进去,连忙将碎在里面的蛋壳捡了出来,然后将所有汁液倒进了发面的木盆里,如火如荼地揉了起来。
四、
漫漫长夜,李耳八人躲在草堆里,生怕魔都里闹出点动静,成败在此一举,一切都不容有失,而且眼前的这道墙上仅仅只是傀儡,是魔族用来管理人族的人类,真正的怪物全都躲在漆黑的地底,直到夜晚才会出来享用人类的祭品,或人类祭品。
太阳升起后,魔都除了城楼上的走动人类,便和死城无异了,几人焦急地等待着信号,忽然见城墙的侧门开了。胡孙探出身子,向几人招了招手,一旁还站着两个门吏,不过都已经中了迷魂汤的招,只是痴痴傻傻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兵甲都已经倒了,暂时闹不出什么动静。”胡孙向众人解释起周围的环境,“此去往南二三里就是魔都的鬼牙洞,成与败,都只剩下这段路了。”
鬼牙洞由上而下分为三层,正面冲突毫无胜算,他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鬼牙洞旁边的落水洞,怪物们常常往落水洞里投放婴孩喂养魔童,不出意外的话,能够直达鬼牙洞的第三层。
系好绳索之后,几人便摸着绳索往下爬,留下胡孙在外面看守绳子,如李耳所说,“如果大家还活着,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再者就是胡孙年纪最小,九死一生,谁都想留下点什么。
五、
危险重重,几人刚刚落地,便看见三十来个魔童向他们爬了过来,尖嘴獠牙,口悬唾丝,“嗡嗡嗡”的低吼着,看着势头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林木一弓搭四箭,连开三弓,箭箭穿胸而过,又集合众人之力,魔童便被屠虐殆尽。
神奇!魔童被刺中之后,浑身溃烂,慢慢化作一滩烂泥。
“这乌木簪!果真好使!”柳承志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双刀,倘若后程也是这般简单,何愁魔君不能杀?信心满满地抖了抖放下来的绳子,试图告诉自己的师弟这个好消息。
在此之前,他们用乌木簪借水泡了自己的兵刃七天七夜,但是为了不暴露仅存的乌阳木,所以一直没能试试手,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兵器也是这般神力。
“还是小心为好!”林木拔起地上的箭,抖了抖上面的烂泥,“这儿看起来不过是育苗池,我们都知道成年的魔物有些什么本事。”
“知道啦!”柳承志辩解说:“我还不是为了激励士气。”
“用得着你激励?”文静一旁打趣,又看了看身边的宋宁。她本是都云府的千金大小姐,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宋宁,宋宁有天下大志,于是她也跟着入了行道门。
“是啦是啦!让你的宋宁哥哥激励你吧!”
“讨厌!”
“喂!咱们可是心系天下大任啊!能不能严肃一点?”李耳也开腔打趣起来,这一场胜利,把他们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借助乌木簪,或许他们真的还能活着出去,沐浴在阳光里。
鬼牙洞全是悠长而狭小隧道,彼此盘根错节,借助柳承志敏锐的嗅觉,几人才能在洞中摸清道路。忽然他警惕地抬起手,几人连忙靠着一侧的墙壁躲了起来,那是一个成年的人形魔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吸着鼻子走了过来。
双方刚刚打了一个照面,文静手起刀落,一柄弯刀瞬间抹了那怪物的脖子,怪物一个音调都没有发出来,不过不同的是,人形怪物并没有腐烂,也没有化土,只是脖子上不断涌出绿色的汁液,四肢也抽搐个不停。
林木握着手中箭,狠狠地插进了怪物的头颅里,又踩着头颅拔了出来,怪物这才一命呜呼。如此看来,他们不得不开始接受一个事实:要想杀掉成年魔物,必须得击中要害。
刚刚走了几步远,柳承志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嘘”了一声,竖起耳朵,又将掌心贴在了洞壁上,不安地说道:“我们看来被发现了,听动静像是从育苗池里闹起来的。”催促起几人,“它们来了,快跟我走!”
怪物们行动极快,绕着洞壁追了上来,好在唐一摔了几颗震天雷,炸塌了隧道,堵住后路,勉强争取了一点时间,不过这几声炮,也将越来越多的魔物带入了“狩猎”队伍。
七拐八拐,就在即将到达魔君的洞窟之时,几人忽然闯入了一个极为空旷之地,而且四周早已经集结了大量的魔物,样子各有不同,却全都咬牙切齿,青面獠牙,似犬非犬,似人非人。这儿似乎是洞穴的中心,二三层的联通之处,不断有魔兽从上面跳下来。
“话说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文静吓得退后了几步,打趣起柳承志。和刚刚的魔人相比,眼前的这些魔兽体格足足大了一倍多,数量不下八百,而且还在增加。
“没有!”柳承志的神色凝重,“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是避不了的,我们只能留一部分人在这里堵住它们,否则赶到了魔君那儿了,我们就是腹背受敌!”
六、
就这样,柳承志带着李耳和林木继续出发,留下五人阻拦魔兽大军,唐一掂着袋子里的震天雷,文静取下了腰上的水袋,而宋宁则解下了背上的皮革,铺开亮出了十八把银剑,又回头看了一眼厉声厉色两兄弟,说:“你们没有兵刃,用不用我借你们两把?”
厉声和厉色摇了摇头,而后两兄弟两掌想接,十指相触,便渐渐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四五米高的巨人,铜皮铁骨,双手合十将一个飞过来的魔兽拍成了肉泥。
“这么厉害?”
宋宁看傻了眼,随即也挑指起剑,飞剑一出,寸草不生,十几头魔兽被穿胸而过,一击毙命,而文静也撒出袋中水,触水成冰,左手结了一道冰盾,又在弯刀上生了一层冰刃,以先天玲珑身法,势如风过柳叶,魔兽身死而不觉。
那边战事正酣,柳承志也顺利带着两人想到魔君的位置,而魔君似乎已经在等他们了,气定神闲地坐在高堂上的椅子上,旁边还用铁链拴着一个女人,身上裹着一件近乎透明的帛巾。
“你们来了?”魔君慢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形似狼,却长了一张极为白净的人脸,体格奇大,那座下的女人只有他小腿般高,小指般细,“我刚才还在想,是先等你们,还是先吃饭……”说着,牵着铁链将女人提到一个盘子上,扯下她的衣服,食指轻触就将人化成了浓汤,然后端起盘子喝了个干净。
“味道鲜美,谢谢你的奉献!”魔君双手合十,满意的向空盘子行了个礼,又拿起女人的衣服擦了擦嘴,笑嘻嘻地看着堂下的三人:“不知道你们和她相比,味道如何!”
林木怒目圆睁,操起弓就是一箭。
魔君不闪不避,慢慢从胸口拔出箭矢,惊讶地看着林木:“你是后羿氏?”说着闪到他的跟前,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霎时间,林木翻倒在地,痛苦不堪,身体里不断涌出魔气,腐化了半个身子,额头还冒出了一个犄角。
“你可是魔啊!”魔君乐得哈哈大笑,回身坐在了自己的宝座上,“你怎么会想到和人类一起来对付我?而且我与那姮娥同出一脉,你还得称呼我为舅公呢。”
“那年上古众神准备以十日之力完全诛杀魔族,没想到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人族后羿为了自己的发妻,居然连射九日……那些神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区区的人族,就破了他们千万年的修为,而且要不是姮娥从中阻拦,我们魔族何必还用惧怕太阳。”
这怎么可能?林木哪里能承下这样的事实,抢过柳承志的刀,准备砍下自己的魔化的右手,却被李耳一把抓住,说:“魔不在形,而出于心,谁也不是你,你也不是谁。”
“咱们行道门十一个人一条心,宋宁他们还在为我们拼命,我们可不能辜负了他们。”李耳说着解下林木的刀,捡起地上的弓交给了他,“一切依照计划,就拜托你了!”
林木振作起了精神,两人也变得斗志昂扬。
“魔君看起来应该是食腐兽,要及其小心他的食指,食指一动,触及的一切都会化作齑粉浓水,”柳承志讲解着他所知道的一切,又忽然打趣道:“而且浑身奇臭,相必刚刚你们也见识过了。”
“无知小儿,也敢来戏耍我?”
魔君勃然大怒,用食指弹出一个石子,柳承志连忙用双刀抵挡,没想到双刀在抵挡后突然开始腐烂,吓得赶紧把刀扔了。他战战兢兢地看着地上仅剩的两个刀把儿,要是打在自己的身上,那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惊魂未定!魔君又出一石子,林木连忙一弦搭两箭,一箭挡下了石子,一箭将魔君的手定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而且林木的箭似乎也藏有腐蚀之力,座椅慢慢烂出了一个大洞。
“好身手——”魔君慢慢把箭从手掌上拔了出来,手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合,说着把箭投到了林木脚下,“不过你这点小伎俩还成不了气候。”
“当然!”林木微微一笑,“因为我不过是一个幌子。”
话音未落,柳承志带着李耳从魔君背后杀出,将乌木簪插进了它的胸口——
“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魔君诧异地看着林木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人,顷刻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身上的皮肉像黄泥一样掉在地上,它痛苦地站起来,一个踉跄就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没想到吧?”柳承志得意起来,顺势坐上了魔君的宝座,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喉咙,粗起嗓子:“在下的土行术,和残影术可不是浪得虚名。”
话音未落,林木身边的两个残影便开始慢慢消失,像是烟,又像是雾,风一吹就散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魔君在滚落的过程中,身体里的乌木簪也随着烂肉一起掉了出来,就在三人欣喜之时,一团“黄泥”慢慢站了起来,而且恢复速度越来越快,等到三人察觉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借着还残缺的身体,魔君突然跃到高台上,掐住了柳承志的脖子,睁开了眼球,一条舌头挂在嘴边,呜呜的说道:“你还嫩了些!”说完食指一动,柳承志便化成了一滩血水。
这一幕,把李耳吓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腿脚完全动弹不得。
此时,魔君的形体已经恢复如初,他看了一旁的李耳,邪魅一笑:“险些就栽在你手里了,也亏你能找到乌阳木。”说着走下台阶,从肉浆里翻出了乌木簪,忍着剧痛抓在手里,霎时间,整个手臂便开始掉烂肉。
“真的是,太可怕了!”魔君打量着自己手臂上的森森白骨,突然耍起趣来。猛地吐了一口火,连同整个手臂,将乌木簪化成了灰烬。随着乌木簪的消失,他的手臂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看来你们是失败了!”
魔君附耳在李耳的边上,撩动食指正准备杀了他,没想到林木飞来几箭,再次将他定在椅子上,“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魔君看了林木一眼,扭动着身体把自己从箭上扯了下来。
七、
突然,林木听到身后有了些动静,就在他准备接受失败的时候,没想到出现的却是宋宁他们,他们全都还活着,而且悉数赶了过来!
“你们……”林木像是快哭了。
与此同时,宋宁连忙竖起一把飞剑,不过却在刺到魔君的顷刻间,被他抓住,化作了齑粉。
“雕虫小技!”
魔君看起来毫不在意,又准备杀掉李耳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末珂蓝”,此时,林木左手拿着弓,右手拉着弦,目光如炬。
“你到底要尝试多少次,才能明白你根本杀不了我。”魔君嬉嬉笑笑,丝毫不准备搭理那个一根筋,直到脑袋中了一箭,才觉察到了异常,“这么可能?为什么还会有……”他全身的皮肉又开始脱落,肉浆堵满了整个喉咙。
“嘿嘿!”文静跳了出来。
原来很久之前,李耳给众人展示乌木簪的时候,文静用极快的身手划了一点点的乌阳木屑给自己,而且刚刚也凭着被冰魄冻住的乌阳木屑,配合宋宁的御剑术,算是将整个魔穴清理干净了。
“刚刚趁你不注意,我们在箭头上冻了一块乌木簪的木屑,而且他们告诉我,射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恢复了。”林木说完借过文静的弯刀,跑到高台,砍下了魔君的头颅,转身说道:“我们找太阳去!”
魔君的头颅被砍下后,身体马上变成了黄土,而李耳一行人在失去了柳承志后,在洞穴里完全迷失了方向,将近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几乎绝望的时候,文静似乎听到了什么,连忙趴在了洞壁上,惊呼:“瀑布声!”
鬼牙洞的后山有一块瀑布,他们应该是走到这附近了,厉声和厉色连忙合二为一。一直待着这个洞穴里,简直快要把他们逼疯了,奋起一拳,洞壁就被打穿了,射进来明晃晃的光线,他又借势刨宽了些,作了一个洞口。
出人意料,外面居然有一块小平台,几人连忙踩了上去。暖风吹细雨,瀑布激起的水雾被风轻轻带到了平台上,畅快不已。时值正午,阳光遍布了角落,林木站在洞口处的阴影里,将手里的头颅扔了出来。伴随着吱吱的声响,呜呜的呻吟,头颅在阳光里慢慢化成了一堆湿哒哒的黄土。
大事已成!林木抬起右手,试着触碰阳光——
几乎所有人都咽了咽口水,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林木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打算,如果不能进入阳光,那他也不想藏身在黑暗里。
在众人的惊愕的眼神,阳光丝毫没有伤害林木,反而驱散了魔气,他的手臂,又慢慢恢复如初!哈——,林木欣喜若狂,扑了阳光里,跪在地上,拜了三拜,眼里淌出泪来,呵出一口正气。
“大家快看!”这时,文静忽然尖叫起来。
在文静的目光里,在死去的头颅位置,一块翠嫩的小芽从黄土里冒了出来,而且势头越长越快,渐渐便和厉声厉色一般高;在众人惊愕的眼神,又慢慢结满了桃子。
众人看着欣喜,却谁也不敢动。
八、
“我刚刚还在想……”突然,一直沉默着唐一开口说话了,“柳橙汁会不会冒冒失失的去摘桃子吃,却又突然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承志他……”
李耳刚准备吊念,却发现山顶传来胡孙呼呼哈哈的叫喊声:“老早就闻到你们的味了,咱们是不是打赢了?!”他牵着一条长绳,从上面滑了下来。
“咦,我师兄呢?”胡孙没有看到柳承志,却看到了桃树,连忙摘了一颗,大口大口的嚼起来,“哇,真甜!没想到这鬼牙洞还有这么一棵宝贝。”
“他死了!”唐一慢慢走过来。
“别闹了,我已经看见了他!”胡孙指了指洞口,舔了舔手指上的桃汁,又摘了一颗桃走了过去,看着靠着墙壁的柳承志:“师兄,你躲这儿干什么?”
“你能看到我?”柳承志大惊。
“我又不瞎,当然能看到你啊!”说着把桃子扔给了师兄。“这桃子很甜的,你尝尝。”
柳承志本能地伸手去接,但是桃子有如千斤重,他根本托举不起,桃子直接摔在了地上,其他人瞧着古怪也跟了过来,却没有看到胡孙眼里的柳承志。
“你真死了?”胡孙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师兄没有心跳,也没有气味,忽然恍然大悟,让大家赶紧去摘一颗桃子吃。
柳承志慢慢在大家眼里显了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说起了当时的情况,“当时我极力求生,应该是在死前把魂魄逼出了身体,根据一段时间了解,我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能立万物,却不能承万物。”
“通俗些!”胡孙插嘴。
“就是,我能站在一根飞起的鹅毛上,却也连一根鹅毛都拿不起来,还有我不能走到阳光里,像是它的乌阳之力会灼烧我。”
如此这般,几人决定天黑之后再出发,饱食一顿后,几人精疲力尽地躺在草地上,胡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山体上的厉声厉色,“喂!你们的状态真的不能主动解除吗?”
厉声厉色摇了摇头!
“他们俩儿是夸父族,”胡孙掰起了手指,一个个数了起来。“林木是后羿氏,李大哥是华夏之民,宋宁飞剑山庄,文静都云府……”突然朝着洞口大喊:“师兄,要不咱们也成一个吧?”又推了推一旁的唐一,“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
“你觉得杀魔堂这个名字怎么样?而且我们还可以直接就立身在这儿,然后替天行道,驱魔除邪……”胡孙越说越欢喜,“怎么样,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都很清楚,魔君虽然灭了,但是妖魔依旧还游荡在人间,兴风作浪,他们不仅要斩杀妖邪,还应该让天下人也学会斩杀妖邪——
只是,这个帮派的名字还得再认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