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图书馆去赶聚会的那一刻,手里拎着是改了第六稿的MPA毕业论文,并不知道这一稿能不能成为导师心中的终稿。短信里有给予许多编辑的抱歉,一部分常合作的编辑因为这段时间不供稿已经慢慢少了联系,还有一些编辑时常会问我有没有稿子,只不过,我也不确定,常常的拒绝,什么时候她也会成为下一个不再联系而我又不敢联系的人。
身心俱疲,大约就是如此。多少次安慰自己“我那么努力,不服输,只是为了看看前方的风景”,然而,一旦回忆起自己的这些年,都只能告诉自己“活在当下”,活在当下,是为了过好现在,也是因为看不清又想不清未来。
就像是站在了跷跷板的中间,左右都是你所放下的筹码,你却不知道下一秒究竟被哪一股强大的力量摆渡到哪一边。
今天聚会的人真的好久不见。老实说,这些年有了手机之后,面对面聚会便只是至亲至近人的方式。微博、微信之后,所有人仿佛都变得很近,近到可以知道他儿子长什么,他老婆长什么,他今天吃了什么,他网上淘了什么。但又特别远,远到回忆起彼此前一次见面,还得翻翻日历,看看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但是是哪里说了些什么,早就忘记,以至于现在奔赴所谓的饭局,其实也底气不足。
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我自己。我顺势捋了捋自己大学毕业后到底做了一些什么。工作、生活、感情,从2010年,一点点地重走。五年了,毕业那年有了一份固定工作,不得不说,考上固定工作对于一个毕业生来说是能够得到社会认可的,当然,父母也很放心。可是,愣是要说今后的路,我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尼采说的,那些不曾起舞的日子,就是对生命的辜负。我只想说,起舞也是需要天赋,跳得好看是芭蕾,跳得不堪就是广播体操了。是,好像他们也知道我在写作,多少我也胡诌些什么,可写了那么多年,实在没有漂亮的成绩单和值得炫耀的事。我发现。清单里,除了朝九晚五的工作、结了婚、生了孩子,什么都没有。
一脚油门之后,我的脸上已经保持了聚会的笑容,我不断为自己做测试,那些假想的问题的答案,一遍遍地在脑子里背诵着。
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放心了,如果相由心生,我显然可以预见,所有人的身后都有一座小火山,仿佛各怀心事,又沉默不语。
胡小姐是酒桌上喝得最多的那一个人,她刚刚没了工作,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的亢奋又极度地虚弱中,不停地敬酒。她原来的工作是报社的记者,在报业的冬天,她成了冻走的那一个人。我不想用对比,比如她从前在报社也是何等的风光,民生线的记者,是老百姓最熟悉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我的朋友,无意间成为了我最强的人脉之一。她说着酒话:我还以为自己拿了个铁饭碗,结果是个玻璃的,遇冷就炸。有人说,你是学土木的,好歹以后去个建筑公司也不难。她冷笑了一下。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已经五六年没碰图纸了,谁愿意培养一个30多岁的老女人。
干杯。小北举起酒杯。
我曾经无话不谈的小北还是那个善良的小北,知道如何不让朋友置身于尴尬,一个人扛。他原来追过我,可是我觉得不合适,我的不合适来自于我觉得婚姻里“门不当户不对”,小北的父亲是开公司的,中学时代,我们还坐公交车的时候,小北就由他父亲的司机接送,小北毕业后去他父亲的公司做副总,车、房齐备。可作为一个普通百姓家庭,我并不想高攀于任何一人。去年,我看到小北微信里写道,求职:本人英语口语流畅,会外贸跟单,为人稳重,有管理经验,愿有公司收留。后来我才知道,三个月前,他的父亲的公司倒闭了,而他也不得不自谋出路。席间,没有人再如从前一样,调侃叫他陈总,而是改口叫小北。小北也老了,甚至有一点点白发。我说,小北,你还在原来的公司吗?小北说,没有,之前的公司干了半年就裁员了,现在的公司效益也不好,不知道会不会被裁员。他转念又一说,我负责做好我当下的事,其他的一切交给命运去安排。
一个个地介绍后,便轮到我了。我说,我除了容颜有退,还是老样子,生活没什么变化,结了婚,生了孩子,去年三月调动了单位。另外,什么都没有。
一个朋友说:矫情,这日子多惬意。
看起来很稳定是不是,很符合你们父母心中的稳定。但当你发现,今天的日子和昨天一样,昨天的日子和前天也一样时,你会不自觉地发现活到明天的意义是什么。矫情,我觉得自己也挺矫情的。可有时想想,当我离开工作,我还能够做什么时,背脊就开始生凉,所以我也写作,可是又写不好,只能好好工作。我说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虽然我不愿意打破这样一种沉默,但我笑嘻嘻地喝完了面前的饮料。
散场的时候,大家都礼节性地告别,说“今后要常聚聚”,我也笑嘻嘻地回应着。回到家的时候,楼下卖凉皮的阿姨说,你回来了。我明天要走了,冬天凉皮卖不动,回家带孩子去了。我说,也好。我想再说说这个凉皮阿姨的故事,三年前,她与她先生突然不卖凉皮了,没有告别地走了。之前我知道她生意特别好,几乎是要不下十分钟的队才能买到的,她走后的一段时间,我心想着,指不定是换了个地方卖凉皮去了,也没再想下去。半年前,她又回来了,拉着凉皮车。原来,这两年,她与她的先生去北京做灯具生意,见着自己卖凉皮赚了一些钱,便想投资一些灯具,不料,血本无归,还欠下了二十多万。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除了卖凉皮,然后又重操旧业。有一次,她一个人边做凉皮,边自语,还不如卖凉皮多卖几个钱,其他的都靠不住。我说,总不至于卖一辈子吧。她抬头看了看我,手上拌凉皮的筷子很久没有搅动。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这是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也是我常常迷茫时给自己的强心剂。许多年后,觉得“活在当下”简直是人生的至理名言,因为当下的事才是重要的事。让过去过去,让未来到来。在所谓的曲径通幽处,谁又知道究竟是海市蜃楼还是万家灯火。
我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已然是傍晚六点,再十四个小时,自己又会出现在办公室,重复工作日做的事。只不过,我们也该庆幸,每一天总是新的,比如食堂的菜单总是在更新,同事的衣服总是在更换,工作也交替着变化着。前路漫漫,小心翼翼,在迷茫中脚踏实地地走,总比步履不稳又横冲直撞好许多,虽然慢一点,但总不会摔倒,不会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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