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4

                静默

        我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静默”这两个字上做功课。

        我家小女孩上初中后,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我的多言,猜想她一定对我最想说的话就是:“啰嗦、聒噪”!的确,做了妈妈后,自己就开始了絮絮叨叨。总是不能肯定孩儿真的听到或者听懂了我说的话,反复强调,反复验证。当然自己在态度上也在做调整。由以前对孩儿说“听到了吗?叫懂了吗?”改为后来的“我说明白了吗?我刚才说什么了?你说下我听听。”这一整套下来,现在看来似乎是信任什么或者不信任什么。这些到底源于什么?对自己的不满意?过度表达欲?还是本来我就存在沟通与理解的问题?甚至有点控制欲?想了很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总觉的,生活中得表达。有情绪了得表达,有惊喜了得表达,有委屈难过了得表达,有问题和想法得表达。甚至,把表达看做了另一种形式的分享,爱也一定要说出来。

        渐渐的,身边最亲密的人,开始烦躁我的表达。用一种让我觉得近乎“无情”地指出:“别说话,好烦!静一静!”这时,我会觉得如果自己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和彼此表达分享,还正常吗?

        想到人类进化史初期,男人负责守猎,守猎时当然不能有响动,需要全身贯注的静默。女人负责釆摘,这个工作是相对轻松的,同伴们说着话干着活儿。后来就演变成了,男人愈来愈沉默,女人愈来愈表达。所以,男人理解不了女人的唠叨,女人理解不了男人的寡言。

        然而,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你会深深的体会到,原来静默可以那么深刻。那个时候,你会由衷的感觉,在那个特殊的时刻,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以至于你会怀疑人类的语言进化过程都是多余的。事实上,那个时刻就是,它是这样的样子,一开口便变得不是了,便有了,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头脑总是用语言来思考,而人总会陷入自己的语言化的惯性模式。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观察自己的啰嗦絮叨,刻意练习着简洁的表达,慢慢靠近止语静默。这个过程真的非常困难,观察到自己的啰嗦絮叨那么多时,会有把自己吓死了的感觉,同时也非常同情我身边的人。闭上嘴,是一个大功课,但我笃定的,向它蹒跚前行。

        昨天下午,去看望了爸爸妈妈,和妈妈聊着细碎的天,沉浸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温暖如春。妈妈像往常一样张罗着晚饭,在这段时间里我坐在爸爸身边,一直忙于电话和自己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发现爸爸在相当长的时间一直处在静默中,那么的安静和平静,这种美好的静默品质,一直以来都是我所追求而无法启及的。

        爸爸在近两个月以来,一直受脑梗的病痛困扰折磨着。这次发病后,影响了右侧的身体和说话。爸爸是一个偏执于追求完美的人,自律且表达能力强,刚开始住院治疗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生病前后的状态悬殊太大,这是任何一个人都短时间内无法接受的。我在他身边片刻不离的陪伴了他一个多月。我看到了他的恐惧和不甘,经历着他的痛苦和无处安放的,飘摇的心和奔腾的情绪。这样的不接受,一直让我们吃尽苦头,血压一直久处高地,控制不了,这两个月中他由以前畅通的表达不得不直接进入静默当中。在经历了漫长如几个世纪的,不评判、耐心、初心、信任、无争、接纳、放松、放下、正确、全然的态度后(静心的态度),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了。爸爸说话越来越清晰,走路和自我照料都恢复起来。

        昨天我无意瞥见了他现在全然的静默时,那么平静和安然,我看到了他已然是接纳了自己,与自己和解了,我深深的感恩一切的发生,并且祝福着他。

        同时,我会一如既往的在“静默”刻意练习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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