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卉
父亲的眼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一道缝,让人看不出还有眼睛,偶尔有人打趣道,年纪大了连眼睛都长没了。
我小时候经常看见他跑到小诊所买眼药水或者眼药膏,回到家之后,再翻出镜子一点一滴把眼药水滴进眼眶,有时看不太清楚便找我帮他。
我从小到大视力一直很好,就像搞不懂为什么戴眼镜的人摘了眼镜就看不清世界,我也不懂为什么爸爸总是要滴眼药水。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右眼有过眼疾,不过在那个年代,普通的农村家庭一般仅靠几亩田过活,而且兄弟姐妹多,家里开销大,本来只觉得是小毛病,无关紧要,不必浪费钱,所以一直拖着没去医院治过,拖的时间长了就成了顽疾。
爸爸说,眼睛不舒服时滴一些眼药水或者涂眼药膏会有所缓解,才会如此。虽然爸爸并没有像赵薇那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起来好像会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历经岁月的沉淀,装满了温馨与感动。
我永远忘不了22岁的生日,那天,我想趁机“敲诈”父亲一番,所以要他给我买生日蛋糕,一起过生日,蛋糕是他提前在镇上订好的,第二天大清早我还未起床,父亲就骑着电动车去镇上取生日蛋糕。
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在一个交叉口被半路疾驰而过的小车撞飞了,装生日蛋糕的盒子也被重力压扁,地上还有斑斑的血迹,当然这是后来别人讲的,我再看到父亲的时候,地点已经换成了医院。
在医院看到父亲的第一眼,我明显感觉他的眼睛更小了,而且布满了血丝,有些肿胀,鼻梁看上去有点斜,离得更近一些,可以清晰地在眉宇之间发现一道伤口,横亘在一对眼睛之间,实在是太明显了,可能正是那一道伤口才让眼睛充血。
护士问爸爸,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说,刚开始还好,后来看人有点模糊,看电视上的小一点的字也看不清,时好时坏。
接着我指着病房里其他的病友,问他看不看得清,他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我的情绪一下子就不行了,眼泪开始不停地打转,如果是因为我让他的眼睛再有任何闪失,我心里实在不安,好在护士说可能只是正常的药物反应,要住院观察几天,我的内疚才少了一些。
吊完水,护士把父亲手上的针拔了,他仍说眼睛不舒服,整天待在病房也挺无聊的,所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要我陪他出去走走。
我以为他只是闷得慌,没想到他是要我陪他一起去马路对面的药房买眼药水,药房里的人看到我爸爸,眼神里写满了惊讶,因为光看父亲的脸就会被他的伤口吓到,更不用说看到他的眼睛,我想父亲当时肯定是很难受的,只是不想让家人担心。
在医院观察了几日,父亲除了皮外伤并没有大碍,如今,他脸上的伤疤渐渐愈合,如果观察不仔细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我以前不大注意父亲的眼睛,因为它太普通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但是它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的眼睛是海,深邃、宽广、无边无涯……是温情世界里传递包容的心灵窗口,是源源不断涌动的父爱。